见李果无地自容的样子,赵启谟不想逼问他。
“妓馆、花茶坊这些去所,纵有千金,也有花完之时,况且,要是染得一身病,一生也将毁去。”
赵启谟的父兄都是官员,向来不逛妓馆,赵启谟在京城时,曾和友人去过官库喝酒,他也只是去吃酒。官库的官妓极其美丽,擅歌能舞,但赵启谟也只是看着听着,和她们并无体肤之亲
“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李果小声嘀咕,心里是不满的,说得好像他就是去狎妓了,而且还即将毁掉人生。他果贼儿,连妹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啊,虽然似乎初吻没有了。
赵启谟本来端起茶盏,一听这话反倒笑了,问:“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
李果一股脑抓过桌上摆放的点心,往嘴里塞,他心情不好时,只要随便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就能舒心。何以解忧,唯有吃。
见他这样,赵启谟知道是真冤枉他了。李果吃完一嘴的东西,探手又要拿赵启谟跟前的一盘桂花酥,赵启谟一把握住李果的手。
赵启谟的手指平滑温暖,指尖圆润,常年干活的李果,手指粗糙,指节凸起。
“等茶来。”
赵启谟吃东西一口吃完,才会再接一口,细嚼慢咽,李果这样往嘴里狂塞东西,怕是要噎着。
“你可以亲口问我,何必派阿鲤跟踪我。”
李果想起他和绿珠说的那些话,想必都被阿鲤听去,还不知道阿鲤跟启谟怎么说咧。
这样的指责不无道理,赵启谟默然。
“只要是你亲口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将手从赵启谟的把握中抽出,李果一时激动,以至错口。当时赵启谟问他是否认识胡瑾,他不是说不认识吗,根本没说实话。
毕竟都已长大,赵启谟也好,他也好,再不似年幼时的生活那般单纯。
“这是我的不是。”
赵启谟不吝啬去致歉,做错的,便是错了。
他待人还算坦诚,做事也光明磊落。独独对于李果,他始终不够坦诚,明明能走直路,他偏偏绕弯道。
听到赵启谟的歉语,李果又觉不好意思,他平和情绪,手里捏块桂花酥缓缓说:
“我在妓馆给酒客跑腿、差遣,夜里才去。”
李果也不清楚这样低下的职业,启谟是否知道。
“白天在珠铺当伙计,夜里还去妓馆当闲汉?”
赵启谟这人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许多人,不只是妓女,依附着妓家生活。
“嗯,每夜钱不少,所以我……”
李果压低头,不敢直视赵启谟,怕被责备。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赵启谟已不知道是该为李果庆幸,还是把他骂一顿。
“我就在妓馆里认识绿珠,就是齐和茶坊的那位女子。”
李果一股脑地往外说。
“她先前生病好几天,一直想看齐和茶坊的蔷薇,我就带她过去。”
李果没有说他手上的伤,是因为帮助绿珠才受伤。
赵启谟一阵沉默,他知道李果爱钱,不辞辛苦,只要有钱挣。然而妓馆跑腿这种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将会自毁前程。
以世俗人的目光而言,去吃花酒狎妓反倒是寻常事——除去官员要谨慎,然而到妓馆给人跑腿,比走卒之流还要低贱几分。
“珠铺的人想必不知晓,若不早将你赶出去。”
许久,赵启谟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话。
“我……”
李果一噎,脸上才开始有慌乱的神色。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赵启谟看着凉去的茶汤,以他的阅闻,妓馆跑腿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我再不去了。”
李果看着赵启谟神情凝重,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大错事。
“不只是怕被珠铺的人知道,你果贼儿不会当一辈子伙计,往后如果成为一位商贾,却被他人认出曾在妓馆跑腿,这便像白帛上的墨点,难以清涤。”
赵启谟看得更远,想得更多。这些是李果所不知道的,李果没能过上体面的生活,有些约定习俗的东西他未接触。
“从今日起,就今日,再不许去当什么妓馆跑腿。”
赵启谟声色俱厉。李果见他这样,心惊胆战,只敢猛点头。
“李果,家父常与我说,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是指有些事你可以做,有些则不要去做,要有取舍,要审时度势。”
不忍过于指责李果,赵启谟的语气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