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沉声应了,车夫一甩鞭子,马车便又晃晃悠悠地在山路上往前行进。
沈夫人喝了口茶,一抬头就看到女儿在怔怔发呆,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地为她理了理耳侧的长发:“娘刚才说错了,现在看起来卧床养病三个月,倒也把你疯疯癫癫的性子拘得温柔了不少。”
沈晚有点心虚,又有点庆幸。她的性格偏沉静内敛,和原主张扬外向的性子极为不同,好在原主一病就病了三个月,沈晚穿来的时候才病愈,众人都只当她是被养病的日子打磨了性子,倒也都没怀疑。
软声和沈夫人插科打诨了几句,见她重新捏起佛珠念经,沈晚才再度看向车外。
刚刚沈夫人救人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好像和剧情线有关,却一时间没想起来。沈夫人开口的时候她脑中恰好灵光一现,模糊地想起了什么,但还不等彻底浮出水面,就因沈夫人的打断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再想,却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捋了一遍剧情线后一无所获,沈晚捏了块甜花糕塞进嘴里,觉得自己可能是穿书后神经绷得太紧了,才会像这样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深呼吸了几次,等沈晚差不多调整好心态,马车已经行至护国寺的门前。
护卫一早就来禀报过,肃穆庄严的佛寺大门口静静站着两个面色悲悯慈祥的老和尚,见沈晚二人下车立刻迎了上来:“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
沈晚有学有样地跟着沈夫人同他们见礼,这才往里走。
和山寺的寺门如出一辙,护国寺内的佛堂建筑也都格外恢宏大气,沈晚一边悄悄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支着耳朵听沈夫人和老和尚讲话。
“观施主气色,比上次求签时好了许多,想必烦心事已了。”
“是,我这次来就是向佛祖还愿的……对了,有件事还要麻烦师父。”
“施主请讲。”
“我在上山时遇到了位受伤的公子,留下了两个护卫照顾他,还得请师父请医僧下山为其救治。”
“这是自然……施主心善,阿弥陀佛。”
说话间几人走进了一间佛堂,宝相庄严的佛祖低眉敛目,端坐在莲台上。有人正跪在低矮的拜凳上祈福,闻声抬起了头,沈晚无意间和她对视在一起,徒然心跳加速。
杏眼,薄唇,奶白皮肤,右眼眼尾有一枚淡红色的泪痣。
——和书里对柳沐的描写只字不差。
只是,按剧情来看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年后身份揭露时,怎么会提前到现在?难道剧情线变了?
沈晚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半天才想起件事。为了避开原剧情,她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磨蹭了快半个时辰,这在原著里是没有的,所以她和柳沐会遇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她下意识又看了眼柳沐,柳沐却没再看她,而是皱着眉和身边的小丫头低声说着什么,半晌一抬头突然看向沈夫人:“这位夫人……冒昧问一下,您说的那位公子是在哪里遇到的?又长什么样子?”
沈夫人一怔,有点迟疑地向护卫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说。
护卫先向佛像拜了拜,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离得远,也没看太清楚,不过那位公子穿着件月白长袍,手腕上好像有条刚结痂的伤疤。”
柳沐脸色一变,嘴角抿了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情绪:“您救的那位公子,应该是家兄,不知夫人能否让人带我过去看一看?”
沈夫人心善,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沈晚站在她身边,却头疼地想揉揉眉心。她想起来了,柳沐是和她哥一起来的,原书里柳沐救雍王的时候小丫头还说了句“您再不下山,少爷该担心了”,恰好被意识还没完全消失的男主听在了耳朵里,成了男主后来寻找救命恩人的依据之一。
而柳沐之所以没彻底救醒雍王,一是怕惹麻烦,另一点就是因为丫鬟的这句话。
沈晚看书虽然不会跳章去看,却也不会费心去记这些一笔带过的细节,这也就使得她根本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下柳沐急匆匆地随人走了,沈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
在书里,柳沐救男主的情节究竟是在拜佛之前还是之后来着?
“晚晚。”沈夫人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短暂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向佛祖还愿。”
沈晚应了声,依言跪在拜凳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却都是男主何时被救的问题。旋即她有点绝望地发现,作者好像根本没写这一点。
也就是说,男主现在很有可能依旧在竹林里半死不活、性命垂危着。
想到另外几位亲王的狠辣手段,沈晚无意识地俯身对着佛像拜下去。额头碰触到冰凉地面的瞬间,沈晚心中一定,随即低声和沈夫人打了声招呼:“娘,我带着栀初在寺里走一走,等您念完经再来寻您。”
沈晚还没及笄,正是活泼坐不住的年纪,沈夫人也没打算拘着她一起念经,略微叮嘱了几句就放人走了。
沈晚边回忆边往外走,隐约想起来男主好像是中毒后倒在了一片竹林里。她本以为有目标地找人会是件简单的事情,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护国寺坐落在须弥山上,占地极广,单单是有竹林的院子就有三个。沈晚看小说的时候对地名并不太敏感,以至于根本不清楚男主究竟在哪片林子里。她找僧人问了路,先找了临近的两处带林子的院子,却运气差到了极点,根本没发现男主的踪迹。
栀初跟在她身后,眼见自家小姐逛了两处林子后还打算去逛第三处,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您怎么一直逛林子啊?”
栀初刚满十五,头上梳着整齐的双丫髻,圆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疑问,看起来格外可爱。沈晚现实里十八岁,穿书后总忘记她现在比栀初其实还小,一看到小丫鬟呆呆的样子就被萌得肝颤。但眼下沈晚惦记着救男主,没心力和她多说,只得敷衍道:“我就是觉得这竹子既然分了三个院子来种,肯定有不同之处,就想全都看看。”
闻言,栀初半是理解半是疑惑地点了点头。
第三处林子却比前两处加起来还要大,沈晚顶着护卫和栀初不解的眼神,在林子里乱转了快小半个时辰,脚底被硌得发疼才在一低洼的浅坑里找到了昏迷的陆湛。
“小姐,这人……不会死了吧?”栀初有点胆小,一惊之下声音都带了颤。
“不会。”沈晚松了口气,随口安慰道。她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尖轻轻踢了踢。陆湛躺在地上,半点没醒过来的意思,被踢了一脚也只是头偏了偏,露出英挺俊朗的脸。
沈晚打量了他一眼,又很快敛起欣赏的心思。提了提裙角,沈晚蹲在陆湛身边,小心转过他的头,却没注意到腰侧挂着的玉佩正好垂在了他摊开的手里。
原主性格张扬肆意,调皮捣蛋惯了,府里的护卫几乎都在她手底下吃过亏,这次随行的护卫也不例外。他只当没看见自家小姐逾矩的动作,偏过头打量了眼陆湛,压低声音开口道:“嘴唇发青,唇缝有乌血,应该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