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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天方子与沈逢渊论道时挂在嘴边的话,踩进自己挖的坑他也无奈,唯有冷淡解释:“知我者沈兄。只不过,我已有阴阳双生果的日月精华,青囊长老虽独特,对我而言倒没什么吸引力。”

坚持自己才是世间最贵重的宝物,这是属于天材地宝的尊严。阴阳双生果虽已转生为人,这一点倒没什么改变。沈逢渊知道,天方子如果是笑着回答,那么话里要么半真半假,要么全是圈套,可这人若是懒得做表情了,倒有八成可能说的是真话。今天的天方子与往日有些不同,好像多了些别的东西。

破解谜题是剑修的终身爱好,沈逢渊也不例外,立刻好奇道:“那你在图什么?”

天方子也明白和剑修绕弯子只有把自己气死一个结局,又看了一眼联结二人的同心锁,索性放弃挣扎,头一次直接道:“沈兄出身高贵,少年时便是天才剑修,这么多年坚持大道从未妥协,在我眼中一直是阳春白雪般的人物,我自是想要与你交好。”

沈逢渊被他讽刺久了,如今一听见夸自己的词下意识就往反面想,然而,今天这话没有阴阳怪气的调调,好像真不是在嘲讽他?这人没事夸他作甚?难道最近都在一起打坐,他一时不慎又露出年轻时的皮相?

听见此话时内心一瞬间的欣喜令沈逢渊立刻升起警惕,他看了一眼天方子的俊脸,默默唾弃这自作多情的毛病怎么三百岁了还不带改的,嘴上只装作耿直地回:“原来是这几天在冰蚕子屋顶被我揍了,你感觉很没面子,想要求饶。”

剑修历来就是这德性,天方子倒没多想,只当他是完全无视自己示好,当即冷漠道:“你真是活该没道侣。”

这语气在沈逢渊耳里就很安全了,他闻言反而笑了笑,“我有没有道侣不重要,倒是你这人总算计太多,需要一个诤友时刻监督,以免误入歧途。”

这话令天方子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左右弄不明白剑修的思路,索性直言问:“沈兄此言,便是承认与我为友了?”

他们嘴里的朋友,要么是互相恶心,要么就暗中讽刺,除了少年时初见,倒从未真心出口。可今日,沈逢渊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真切,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天方子段数又高了,拿新的方法在算计自己。

若真是如此,只能说此人的确厉害,他们剑修最恨把感情之事和利益扯上关系,可是,又是真的想要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最终,沈逢渊还是决定先踩上去试试,若是陷阱再揍此人一顿解气。他看向天方子,也是头一次同意了二人的友人关系,“你这几天还算安分,哪日做了恶事,我再同你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释英:我们不能单挑世界boss,必须找几个盟友。

顾余生:有道理,把老掌门拿去和亲吧,我已经准备好上位了。

天方子:后生可畏啊,这种篡位方法连我都不敢实施。

沈逢渊:等等?你忘了前世我是你的老父亲吗?

顾余生·掌门:这种时候装死就行了。

第五十九章

落霞派和其它修真门派不同, 虽也占据了灵脉, 却不是连成一片的领地,而是夹杂在各种风景名胜中的山川湖泊。东灵剑阁的灵山他们占了处山谷,道印门附近也有这群老道士建的山庄,而天岭宗更是与他们的多处山林交界, 这个门派可以说是所有南方宗门的老邻居。

不止领地如此随意, 落霞派自己也没有固定的宗门, 只是一群老友相约隐居,可能夏季还在冰川避暑, 冬季便又去了海边游玩。入了落霞派, 便舍了俗名, 只以姓氏相称,从此不再理会任何纷争, 一生与道友为伴游走于青山绿水之间。居无定所, 不留后裔,死了便就地掩埋,无碑无泪无葬礼, 同行人饮酒相别之后, 又将开启新的旅程。

落霞派是世间最古老的修真门派之一, 也是唯一还坚持避世之道,没有被权势斗争波及的门派。千百年过去,他们仍像最初的修士们那样潇洒地活着,只可惜,如今的环境大不如从前。

老道士们根本想不通, 为什么修真界的戾气越来越重?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再不会如古时那样坐下谈心相约比武,同为正道也是剑拔弩张,谁也不愿去包容对方过失。

最后,他们无奈地发现,修真界一直在发展,伴随各种大宗门崛起,修士与凡人正在分化成为两个不同阶层。南方门派坚持避世,可他们若要发展宗门,便少不得和普通人打交道,也时常会遇上修士与凡人利益冲突的问题。

落霞派已见证过修真界数次变迁,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天下土地是有限的,只要还未飞升,就不可能完全不与凡人接触,或许,如北方那样由修士主导的政权才是大势所趋。

虽然明白,可他们还是想试着与时代抗争,这些年游走于各派化解冲突,尽量让各大门派坐下谈判,绝不轻易掀起战火。而最喜欢挑事的东灵剑阁,便是落霞派熟悉的老朋友。

“装作看不见事情就没有发生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惩治凶手!”

“你若拦我,我便先揍你,再揍他!”

这一套剑修三连,落霞派每一代负责外出游说的修士都耳熟能详,也是一听就觉头疼,若面前还刚好站了个死活要和人打架的剑修,那真是心悸发作,必须先吃几服药缓缓。

他们与东灵剑阁打了八百年交道,至今也无法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头这样硬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就继续叫人一起上,非得把前面这堵墙撞飞了,这帮剑修才肯罢手。

落霞派倒不讨厌正义感旺盛的小伙子,他们只是觉得这群年轻人行事太过激进,走到哪里都在树敌,委实该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

可是,若不严惩恶人,又该如何警示其它修士,避免他人效仿作恶?这个问题,老好人们也答不上来。

他们认为不知道约束自身的修士有问题,总是喊打喊杀闹得满城风雨的剑修也影响正常人的安定生活。若大家都和古时一样,守在深山老林潜心修行不去过问凡俗之事,又怎会有这样多的麻烦?

可惜一个落霞派阻止不了时代更替,所以他们也只能一面劝解修士,一面头疼地为剑修们善后,虽还维持着超然的生活方式,终究再寻不回曾经的潇洒惬意。

要让这样的老好人门派出面质问轩齐子可不容易,顾余生寻找他们如今聚会之地便耗了不少功夫,说服这群老道士更是费尽唇舌。

幸运的是,这几百年来,东灵剑阁是打完便跑,坐在家里就等对方复仇再打一场。最后每每都是落霞派为他们收拾烂摊子,说服敌对门派既然理亏便要认栽,虽然那群剑修很嚣张很欠揍,大家还是息事宁人吧。

因此,一看见剑修就自发操心几乎成了落霞派的本能,他们虽觉此事并无证据,若因体质相同便向轩齐子寻事很是不讲道理。不过,为防剑修们再搞出乱子,仍是派人随顾余生来了无烽城。

不论如何,顾余生总算是把落霞派也拉上了船,至于怎么绑着不让走,他还在心中暗中盘算。如今便是如实向师长汇报情况,“师父、掌门师伯,我与许真人查看了严道人墓地,果然只是一处空墓,棺中尸体已不知所踪。”

这一趟用了七日,顾余生虽是匆匆返回,外表仍保持着素日的整洁肃穆,在众人面前一站,便宛如一株挺拔白杨,俊朗风姿和眉目间的浩然正气丝毫不减,令人不禁在心中叹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一个年轻弟子孤身前往大门派,并且还说服对方派人援助,这样的事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搁在东灵剑阁更是凤毛麟角。

此时,沈逢渊一双天眼打量着师侄,仿佛看见了自己终于可以休假的未来,心中欣慰地想:不错,终于有个剑修出使其它门派后不是直接把人绑回来了。

而天方子则是对顾余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此子虽是剑修,隐忍程度却远胜沈逢渊,应是在世间打磨过的人,十年之后不可小觑。

至于易相道人,他已认出这就是当年御剑山庄跟在释英身后的小鬼,虽觉这少年风姿出众,一想到他和妖有关系,还是选择以鼻孔对人,只给了一个反应——“哼!”

随顾余生到来的落霞派许真人扫了一眼众人,内心也是感慨万分:道印门门主、天岭宗大长老,还有三个剑修,这样的组合齐聚一堂居然还没打起来,难道是他在做梦吗?

不过,已被沈逢渊吓到闭关的他立刻又担忧了起来,三个剑修,打他们正好一人一个,这小子该不会就是拖他来打架的吧?

这些老前辈心中各有想法,释英就和他们不一样,他只是高兴徒弟终于回来了,这便体贴地递了杯茶过去,极具特色地关怀道:“一路辛苦,你的树皮颇为干燥,快些给自己浇水。”

顾余生赶着回来见师父,路上的确不曾饮水,想是释英从他皮肤状态便看出了身体状况。他内心默默感慨他的师父果然与众不同,微笑着接过茶水,这便用释英习惯的方式回应:“数日不见,师父枝叶长得可好?”

这对师徒的对话和大家历来不在一个世界,初次领会的许真人只能茫然地看了看他们,最后还是直接向沈逢渊问:“你们说轩齐子盗取严道人尸体,可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