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逢渊见事成也是松了口气,总算给了幽闲焦明一个笑脸,“如此甚好,我让弟子为你收拾出上好客房,明日一早便启程。”
幽闲焦明作为即将被雪衣天城破口大骂说不定还要打起来的人,见了这笑脸自然只会更郁闷。然而,比起性子耿直的剑修,他更介意的还是天方子,只对白衣修士问:“你今日所言,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天岭宗的意思?”
对此,天方子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已成为新宗主,自然是我坐在哪里,天岭宗便站在哪里。”
天方子个人相助沈逢渊,那算不上什么。但若是南方资源最丰富弟子最多的天岭宗从此与东灵剑阁共进退,那就代表作为北方心腹之患的剑修即将拥有恐怖的后勤资源。这对北方联盟着实不是个好消息。
幽闲焦明不知道这对各派都很嫌弃的东灵剑阁怎么就突然有盟友了,却也明白,有了天岭宗在侧,剑修绝对会比过去更麻烦,只能叹道:“不错,看来经过一番劫难,你们南方倒是变得很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焦明:为什么这群人头狗居然能拉大旗了!他们不是被万人嫌弃的吗!
顾余生:和亲了解一下。
沈逢渊:谁?谁和亲了?
天方子:大概是元如吧,他对这些事一直颇为热衷。
释英:这群人都在说瞎话,没眼看。
第一百零一章
顾余生此次前往北方就是要算账, 释英和姬岁两个高手自然少不了。元如见北方似有大热闹, 也是不肯错过,立刻就以照顾鹤五奇为名请求随行。加上本就要返回北方的牧海灯,幽闲焦明的千鸟八轮车来时只有他和仆役,返程倒是热闹了不少。
北方五派平分天下, 多年独享北方灵山灵矿, 又有凡人年年供奉, 每一家都是修真界中的豪门。
幽闲焦明作为家主之子,出行自然也不会简朴, 这千鸟八轮车便是以百年沉香木与浮屠精金所造, 车身以众仙飞升木雕为饰, 车檐悬挂如帘金铃,一旦行驶铃声便似黄鹂婉转清啼, 甚至能根据不同风向自成音乐, 即便不携带乐师,亦可享受锦瑟之声,很是独特。
更为华贵的是, 这每一个车轮皆是上品御风法宝, 在地面时一日千里, 一旦浮空,寄宿于金铃中的上千魂鸟便会显形,拖着此车于空中悠悠飞行,让主人能够尽览地面风光。
剑修御剑只在意快,鹤五奇被顾余生运送时没少头晕目眩, 如今终于回到自家车中,朝软垫上一靠,喝着上好灵茶,吃着自己最喜欢的酥糖甜心糕,不由舒适地长叹一声,这才是修士该有的生活啊,这群剑修整天待在山上,不是读书就是练剑,也不知有什么趣味?
鹤五奇在天羽世家果然受宠,刚被放出时幽闲焦明便紧张地将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事方才放心。如今他仍是亲自守在侄子身边,手中那不知多少修士惧怕的七宝白翎扇,如今只为这个小子轻摇暖风,仿佛生怕他在驰骋中冻着了一般。
幽闲焦明修为极高,扇子一展,车厢内便宛如三春,半点不见初冬寒气。鹤五奇如今有个长辈在侧,终于找到了翻身的感觉,瞥了一眼顾余生就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成了至交好友?”
这前往北方的借口被当事人一语揭穿,顾余生却是神色自若,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指着下方的雪白城墙便道:“那片城墙就是雪衣天城了吧,果然如传言一般蜿蜒万里,看不见尽头。”
鹤五奇本是想找回场子,谁知这剑修居然是这个反应,顿时委屈地向自家老鸟告状,“二叔,他不理我!”
“别理他,来,和二叔一起吃点心。”
剑修就是这种脾气,幽闲焦明从未听闻有谁能和他们把酒言欢,如今也是拉过这不长心的后辈,让他别去招惹顾余生。不过,这就近一看,仍是忍不住捏了捏侄子的脸,心疼道:
“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天,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脸都消瘦了。回去想吃什么都叫小厨房做,我会搞定你爷爷,这一月你就别读书了,在家里好生养一养。”
金丹修士几月不吃不喝都没问题,这话着实是他的心理作用,鹤五奇虽觉这次外出认识了很多人也挺刺激的,对不用读书这个喜讯却是极其欢迎,当即就笑道:“还是二叔对我好,等我长大一定好生孝敬你!”
在场的剑修都没享受过天伦之乐,没想叔侄也能腻歪至此,顿时齐齐瞥了他们一眼,元如更是凑到顾余生耳边分享自己刚查到的消息,
“你别说,幽闲焦明的幼名就是鹤幽闲,这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他才是亲爹呢。”
师父是半父,到底也不是真的父母,这种能在亲人面前做个孩子的待遇,顾余生一生都不再有。他与鹤五奇分别为南北霸主,鹤五奇最后虽失去了亲人,到底也曾有过,而他却连份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顾余生虽没说话,释英却知徒弟心里是羡慕的,这便坐在徒弟身边,本想效仿幽闲焦明将他搂在怀里,动了手才发现二人体型差距略大,只能抱住徒弟的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你有我,我比焦明稀有。”
顾余生多年不曾接触正常人的天伦之乐,如今见了只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认真观察雪衣天城防备,听了此话顿时心里一暖,轻轻应道:“除了师父,我别无所求。”
姬岁亦是与父皇决裂被贬为庶人,奈何这百年来连个贴心人都没有,此时身边又尽是年轻弟子,她身为长老怎能让后生看见自己的失落,朝下方一瞧便转了话题,
“他们这南北防线一筑,朝廷对南方官员的调令便只能通过雪衣天城传递,渐渐就失了对南方的控制力。如今南方官员虽仍尊皇帝为天子,却只听从丞相元发的号令,隐隐有分离之相。”
提起朝堂之事,做过公主的姬岁到底比普通剑修更为了解,释英闻言便疑惑道:“元发?”
元姓也不算多见,果然,元如立刻就笑道:“那是我大伯,前几年还派人给咱们送过匾额呢。”
东灵剑阁与南方官员素来和睦,释英本以为是因为他们所为有助于维护治安,倒没想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上一世顾余生继位后朝廷对他们也不咸不淡的,原来是因为元如身死,导致元发对他们有了心结。
“天鼎帝对北方联盟唯命是从,朝廷大员碰上修士也要阿谀奉承,元发二十年前便是厌恶此风自请贬谪,谁知雪衣天城以你的事借题发挥完全断了南北交流,倒是给了他一个改善南方吏治的机会。”
这些都是影响南北格局的旧事,姬岁提起元发,语气多了几分赞赏,
“我虽是姬氏血脉,却不得不承认,元发远比我那皇帝侄儿有魄力。被他提拔的官员纵使修为低微,至少拥有不向修士低头的骨头。左右天下已无龙脉,若北方朝廷腐朽,他们改朝换代也是件好事。”
她作为天鼎帝的姑姑却直言改朝换代是好事,若让皇室听见只怕又要一阵动荡。鹤五奇本是安静吃着点心,听见这些奇闻却是惊讶地看向了元如,“原来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就是茶馆里说书写戏本子的先生。”
诚然,这个评价丝毫没有错误,元如自己也没拿当初的状元身份当回事,闻言便笑道:“过奖,我们元家的传统是一言不合就自贬,这祖上啊把朝廷里的官位都坐遍了,到了这一代除了皇帝也没有什么新鲜位置,估计大伯想试试吧。”
这谋朝篡位的事落在他嘴里倒像是搬家一样轻巧,看来元发自己也不是没有想法。不过,如今朝廷确实无能,天鼎帝自己臣服于修士不说,还配合北方联盟奴役百姓,若能换个有心气的皇帝,对天下终归是好事。
姬岁深深看了一眼已表明元氏态度的元如,知道这是争取自己的意见。她是东灵剑阁的片玉长老,也是天鼎帝的姑姑,元如虽知大伯有意篡位,却不想东灵剑阁因此产生矛盾。今日若不是她主动提起,只怕这小子也不会明说。
沈师兄培养的徒弟,看着不可靠,到底还是识得大体,也知体恤旁人。
青衣道姑抬眼望了望遥远的北方,仿佛看见那即将倾塌的巍峨宫廷。里面虽各个都是血脉至亲,她仍是没有表达反对之意,只顺着方才话题继续道:
“我记得元氏当初还是开国功臣,就因诽谤昇帝爱慕江雪妃犯了忌讳,这才贬了官,直到上一代的明义帝登基方重新崛起。结果没好上几年,元发又因上书直言天子虐待妃嫔性癖有异被贬到了南方。”
元氏所为在朝廷中素来是逸闻,修士们却从无了解,鹤五奇已习惯了修士们对皇帝看不上眼的态度,也不觉换一个有什么不对,此时反倒关注着元如这从祖宗就开始的八卦历程,只叹道:“难怪你的小道消息如此多,原来是祖传的天赋。”
“过奖,过奖。我们元氏在越京还有处老宅,等我回去翻一翻,说不定还能找出过去朝廷的隐秘消息,到时一定说给你们听。”
元如对自己祖上的独特品味素来自豪,此时轻笑着应了大家的赞赏,又看向今后的上司顾余生,打趣着问:“师弟,如果我编排你和青囊长老的情史,你贬我吗?”
还用如果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偷偷编排出三四个版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