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灵剑阁实力强悍,奈何远水就不了近火, 如今剑修们都被拦在雪衣天城之外, 只有释英和顾余生二人终究难敌城外数万修士。幽闲焦明不知他们来此是何用意, 连忙问:“二位这是何意?”
剑神从不避战,此时也是如此, 顾余生轻轻擦拭拾花剑, 只淡淡道:“光明门三日前才发布调令, 如今四大门派的高手尚未全部赶到,天羽世家若不趁现在突围, 便只能被困死于栖凤林。”
“若顾掌门愿意出手救出天羽世家弟子, 此恩没齿难忘。”
幽闲焦明当然也知道如今局势,可出了栖凤林他们便失去了灵鸟优势,单论平原作战很难胜过雪衣天城的骁勇骑兵, 被全灭的概率远胜突围。明知如此, 他还是不能放弃家族被困的弟子, 此番出城完全没想活着回来。不过,剑修历来善战,顾余生更是剑道高手,若有他相助,或许还能多救出几名天羽世家弟子。
此时幽闲焦明已将顾余生当作东灵剑阁掌门对待, 也是抱着两派谈判的心态与他商讨,然而,顾余生什么条件也没提,闻言便率先走出了栖凤林,仍是用那平静语气道:“擒贼先擒王,我去对付牧白衣,你们趁机杀进拜凤城。”
顾掌门历来就是如此,说要收拾谁提着剑就上了,从不给人打招呼。幽闲焦明还在因他的干脆愣神,他便已御剑到了敌军之前。好在释英早就知道剑神这脾气,也是立刻御剑跟上,虽未露出担忧神态,言语间却满是关怀,“对方人多势众,我与你同去。”
有人相伴奔赴战场是顾余生三世未有的待遇,他抬眼看着仙草的脸,肃杀之气稍稍收敛,柔声道:“师父,佛门忌杀生,我来吧,你不必污了自己的手。”
顾余生的心思远比释英想的要细,竟连他不爱杀生的本性都知道。佛者仁心,释英诞生后第一次杀人是从医修手中救出顾余生,从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佛前了。
他曾是世上最干净的草木,如今虽沾了红尘罪孽却没有回头之意,仍是跟在顾余生身后,只淡淡道:“我早已犯过杀戒,少杀几个罪孽也不会消失。再说,你杀和我杀又有什么区别?”
你我并无区别这句话令顾余生有些高兴,他没再坚持让师父在安全地带等候自己,与释英深深对视一眼,这便持剑落在战场,“那就请师父好生照看,若我支撑不住,师父再出手相救。”
此行白巫们是报着必胜的决心而来,枯月带来了光明门全部高手,牧白衣更是抽调了雪衣天城大半精锐骑兵,誓要将天羽世家灭个干净。
修士作战与凡人截然不同,此时的拜凤城已被包围,怀梦世家以独门法宝钻地金钱鼠布下重重陷阱,只要有活物经过便会被这些藏在土地下的妖兽生生咬断腿脚。
陷阱之后便是雪衣天城的六千铁骑,他们每人都是金丹以上修为,座下银蹄踏月马更是天下速度最快的灵兽,如今分作三列追随三位炼神还虚境界的天卫统领,一旦发起冲锋顷刻便能将整个拜凤城夷为平地。
骑兵后方则是以雪原冰熊为坐骑的无心世家修士,他们常年在酷寒之地修行,既能施展冰雪之术取敌人性命于千里之外,自身也是钢筋铁骨,各个都是拳脚功夫的行家。虽不擅团体作战,用来收割冲锋后的残兵却是再合适不过。
在队列最后的则是璇玑乐府的音修,声音传播范围广又无法以物理方式抵御,正是最合适的远攻兵种。因枯月正是出身璇玑乐府,此次他们也是下了血本,将镇府神器十方俱灭鼓都搬了来。
这十具红漆大鼓乃两千年前灭邪教时集天下灵材所制,其声隆隆宛若惊雷,以鼓声加持,金丹后期修为的修士皆是灵脉沸腾,在一炷香时间内皆可发挥出元婴期的实力。只要十方俱灭鼓奏起,雪衣天城的六千骑兵便是六千元婴修士,其声势之威,纵是天神也难挡。
若是过去,此时还应有天羽世家万千灵鸟遍布高空,只需主帅一声令下,这些灵鸟便能将医修制出的剧毒和匠修所造的雷震子投掷敌军,天上地下全面打击,绝不给敌人任何逃生机会。
只可惜,那曾与他们合力迎敌,令万千邪修闻风而逃的天羽世家,如今却站在了敌方。
这就是穷尽天下之力养出的修士文明,他们将人的破坏力发展到了极致,曾有修士预测,若是两支这样的队伍全力而战,只需一个月,便能将整个世界彻底毁灭。
北方联盟凭着这支军队灭了所有邪修,打得南方修士不敢反抗,他们相信,不论天羽世家有何高手,今日也要葬送在这铁骑之下。
过去作战都有天羽世家从空中逼迫敌方修士落地作战,如今少了这支队伍,顾余生和释英毫无障碍地御剑而来,顿时就让埋伏的钻地金钱鼠没了作用。
牧白衣见顾余生果真御剑直指自己,手掌朝上一抬,伴随羌笛号令,银蹄踏月马展开光翅,身旁护卫的两千骑兵即刻升空,长枪齐鸣,真气合一,以雷霆之势迎击剑神。
“以风火之力助顾掌门突围!”
他们迎战,天羽世家亦不会退,伴随数声高鸣,空中的羽卫皆是化身各色灵鸟,以幽蓝焦明为首携天火狂风直驱而上。
兵戈之气与灵鸟之势不分伯仲,顾余生脚御玄铁剑,拾花剑已在掌中,青衣修士踏着风火而至,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道剑影闪过,领军的天卫统领已散着血花坠落在地。
一剑解决元婴修士,这是剑神巅峰时期才有的修为,牧白衣没想到顾余生竟已将前世修为融合到了这种程度,立刻就以数声急促笛声命下属全力出击,绝不给对手各个击破的机会,“二队,三队,左右夹击!璇玑乐府,击鼓!”
伴随鼓声隆隆,修为大幅提升的两只骑兵疾驰而来,一只只灵鸟于刀光剑影中哀鸣着坠落,顾余生面对这移山倒海般的阵势仍是执剑向前。剑修就是如此,对手够硬,他们更硬,就看谁先被撞得支离破碎。三世真气聚于拾花剑,仙草纹路被金光填满,顾余生抬剑,用的仍是那世间最简单的剑法,“剑神诀——破!”
十方俱灭鼓靠压榨修士灵力强行提升的境界并不能比拟真正的元婴修士,然而四千这个数量足以弥补质量的差距,牧白衣有信心,此次交锋,顾余生就算能扛住,也绝对是重伤的下场。
剑神再强也只是人,他还没有飞升,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胜过千万强者。若敌人是过去的风奕,牧白衣此战已经胜了。只可惜,如今的顾余生早已不是孤军奋战的剑神。
就在二者交锋时,释英已是闭眸捏出咒诀,手背相靠,指弯曲若菩提,声悠远如佛语:“见我身者菩提心,知我心者即成佛,不动明王印——佛镀金身!”
“佛,你赐我金刚不坏之身,可世人仍是脆弱不堪,若我想护人不受罗刹侵扰,又该如何?”
“那便将你之身赠与他。”
这是离开西方时,佛所给它的最后教诲。天地将它生与佛,佛待它如天地,赐它三相身,教它救世情,许它度世人。它未遵下凡前的诺言,救世之后仍留在了人间,由此应了因果落得如今下场。好在,虽忘了许多事,此咒仍存于心间,而它,也终于有了愿意以身相赠之人。
四千元婴修士的合击,就算只有一炷香时间也极为骇人,剑气相会的瞬间,强大冲击将所有围观者都震出数百里,就连拜凤城的护城结界也被击碎,所有建筑化作灰尘随风远去,只留一城百姓茫然地看着这片天地,神情恍惚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好好的一座城,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第一批音修因击鼓力竭而倒下,直面剑神锋芒的骑兵亦是大半吐血倒地,枯月试着以千里眼寻找重伤的剑神,不料出现在视线中的青衣剑修竟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不止没有伤势,就连头发都不曾乱上一根,只有手腕上一枚以草叶编成的手环幽幽闪烁着金光,伴随交锋结束,功成身退地化作枯叶落下。
这就是释英独有的保命手段,以自己的枝叶替心中所想之人承受一次致命伤害。佛赐的金刚不坏之身,纵使仙神亦不可破,更何况只是一群凡间的修士。
遇上敌人就躲在师父的叶片下,他说的这句话从来不是开玩笑。
这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枯月也不由为之震惊,“怎么可能,这样强的真气冲击,连拜凤城的城墙都化为齑粉,他竟毫发无损?”
牧白衣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他了解风奕,这不是剑神的手段,想起释英那奇怪的动作,忽的若有所思道:“你看,刚才那株仙草的手印,像不像尊者的手段?”
枯月作为最初的白巫并不是没有试着反抗尊者,然而任他使出所有手段,穷尽一生所学,依旧没办法伤到那个人分毫。如此看来,倒真有些像。
这株草若当真和尊者有渊源,伤到它只怕没好果子吃,枯月素来隐于幕后,此时也是将一切交给牧白衣,自己只道:“剑神是你的敌人,你既然要那株仙草,我就不插手了。”
“呵,跑得倒快。”
他一看出此事不简单便抽身离去,牧白衣原也不指望白巫有什么义气,冷笑一声便命替补骑兵重整阵势。
牧白衣不信这样的手段没有代价,反正己方人多,他也不在乎这些人全死光,这便命人继续消耗顾余生力量,自己则是驱马直取释英所在,“缠住顾余生,我来拿下这株仙草!”
然而,苍陌了解风奕,风奕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战术?牧白衣羌笛在手,还未吹响一个音符,一道剑光自空中弯曲而来,面无表情的顾余生已持剑挡在释英身前,抬眸时再不见素日的平和,只有属于剑神的绝世傲气,
“我不死,谁能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 顾余生:看见没有,这就是我的绑定奶!
牧白衣:你当我傻吗?他扔给你的明明是舍身!
释英:不好意思,我们花哥摘了假发就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