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水深火热(2 / 2)

官神 何常在 4270 字 28天前

幸好夏想本身也在工地上呆过, 还当过技术员, 熟知里面的门道, 轻车熟路地一路摸到了楼顶。

七八层高的火树大厦楼顶上只浇了一层混凝土, 周围虽然有脚手架拦着, 但和正常封顶的楼顶不同, 到处是杂乱的钢筋和铁丝, 很容易绊倒。而且放眼望去, 楼顶之上没有女儿墙和拦杆, 显得比较危险。

有恐高症的人在没有完工的楼顶就比较害怕了。

关键此时还风雨大作, 风不小, 雨势也在加大, 夏想才来到了楼顶上, 就觉得遍体生寒, 以他年轻的身体和火力还感觉冷得不行, 更何况浇了一身汽油的鲁老倔?

鲁老倔头发花白, 穿一身灰色单衣, 个子不高, 不胖不瘦, 双手苍劲有力, 深身湿透, 也不知是油还是水, 身旁还放了一个足有20升的汽油桶。透明的汽油桶中, 至少还有一多半汽油, 天知道他是怎么拎到了楼顶。

夏想一出现, 鲁老倔就立刻发现有人上楼, 赶紧回头, 手放在打火机上, 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谁?再走一步, 我就打火。”

没有声嘶力竭, 没有疯狂的表情, 他虽然冻得瑟瑟发抖, 却身子站得笔直, 连腰都不肯弯一下, 夏想就知道, 他是一个极难对付之人, 而且非常固执, 有主见, 轻易不会妥协。

"鲁大叔, 我是夏想, 我来就是想和你谈谈, 到底为什么要以死相拚?”夏想没有透露他的身份, 怕鲁老倔产生抵触心理, 和颜悦色地说道, "连死都不怕了, 还有什么关过不去?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

也许是夏想清澈的眼神和温和的态度打动了鲁老倔, 又或者是夏想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的手稍微放低了一些, 不过还是紧紧地抓住了打火机, 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你向着谁说话?”

"我是夏想, 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我不会向着任何一方说话, 我只是想了解事情真相, 和鲁大叔聊聊天……天怪冷的, 再给你送一件棉衣披上。不管有什么困难, 有什么难处, 不能冻坏了身体。身体垮了, 就算再有钱也没有用了, 是不是?”

夏想不称呼官场中人常用居高临下的"老人家”的叫法, 而是直接亲切叫他为鲁大叔, 就容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让他生不起提防之心。

鲁老倔也确实冻得不行, 毕竟几十岁的人了, 见了夏想手中的棉衣, 不免动心, 想了一想就说:"那你把棉衣扔过来。”

夏想扔过去棉衣, 索性坐在一块模板上面, 盘着腿, 以一副拉家常的态势说道:"鲁大叔今年高寿了?我看你比我爸要小几岁。我爸今年55岁了。”

鲁老倔愣了愣, 先是披上了棉衣, 才说:"我53岁, 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 不过我儿子他……”他眼圈一红, 落下了眼泪, "他要是和你一样生龙活虎, 我, 我, 我也不会拿命来拚。他病得快不行了……”

夏想微微叹息, 每一个可怜之人的背后总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生活之中有太多的不幸会迭加到一个家庭的身上, 他基本上能猜到了鲁老倔今天以相逼的真相了。

"小鲁得的是什么病?”明知不该问, 夏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认识二院的医生[ 超级医生 推荐阅读此书 ], 或许能帮上忙。”

鲁老倔摇摇头:"帮不上了, 没用了, 他得的是尿毒症, 医生[ 超级医生 推荐阅读此书 ]说需要30万才能治好, 我这把老骨头砸碎了, 全卖了, 也不值30万……”

夏想就更坚定了几分他的猜测, 又问:"金树集团欠你们小斗村的钱?”

"欠, 欠多了, 还欠400多万, 平均每个人合5000多。村支书告诉我, 只要我能出面向金树集团讨回欠款, 他就做主让从每人身上扣几百元, 凑够30万元给我儿子治病。”说着说着, 鲁老倔老泪纵横, 泣不成声, "无奸不商, 金树集团能盖得起全市第一高楼, 却欠着我们村400多万元不还。400多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根汗毛, 汗毛里面再截一点就是我儿子的救命钱, 没良心的东西, 欠钱了还成大爷了, 还要赶我们走。我, 我, 反正我儿子死了, 我也没有希望了, 大不了死在他们楼顶, 看他们的第一高楼能不能住得安心!”

风, 更猛了, 雨, 更大了, 夏想的心, 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金树集团欠小斗村的钱, 他不相信, 因为他知道当时的操作程序, 金树集团不直接和小斗村打交道。金树集团是第一批入驻下马区的企业之一, 当时负责的是高海。

如果说不是高海截留了金树集团的征地款, 贪污进了他的腰包, 就是小斗村村支书从中做了手脚, 将部分款项据为己有, 夏想的心情就十分沉重。不管是哪一种情况, 历来征地和拆迁, 实际上最得不到好处的还是村民。

不说征地款层层克扣, 还经常一拖就是一年半载不发放, 以种种理由推三阻四,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款项多存在银行一段时间, 可以从中赚取利息差。只赚取利息差还算好的, 更无良的就是明明一亩地转让金是4万元, 却告诉村民只有2万元, 中间2万元的差价, 就被一个利益团伙瓜分一空。最可恨的是, 甚至最后的2万元也到不了村民手中, 被以各种巧立名目的收费或是存款给截留, 想要将钱真正拿到手中, 遥遥无期, 比登天还难。

鲁老倔的遭遇, 只是无数拆迁过程中的悲惨世界的一个缩影罢了。

夏想站起身来, 向远处走去, 说道:"鲁大叔你先坐一下, 我去找个电话, 问一下具体情况……”他担心手机会产生电火花, 会无意中点燃鲁老倔一身的汽油。

夏想走到足够远的地方站住, 拿出电话打给了高海:"高叔叔, 您还记得在您主导市政府拆迁下马区小斗村的时候, 金树集团出资购置小斗村的地, 转让金是多少钱一亩?”

"小斗村?”高海正在午睡, 被夏想意外吵醒, 有些迷糊, 心中还多少有点纳闷夏想平常很有礼貌, 今天怎么说话有点冷冰冰的味道?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稍微回想了一下, 说道, "小斗村的位置不错, 土地转让的价格挺高, 合50多万一亩, 当时金树集团购置了100亩左右, 共计5000多万。 ”

夏想听了出来高海声音有点含混不清, 才意识到他可能正在午休, 忙说:"忘了高叔叔在午休了, 抱歉打扰您了。”

高海听出了夏想声音中的不对, 顾不上和夏想客气:"怎么了小夏, 出了什么事?”

夏想就将小斗村村民来火树大厦闹事的事情一说, 特意强调了一句:"征地款被克扣了, 而且数额还不小……”他也是有意试探一下高海, 作为主导者, 当时的主管副市长, 高海的权力极大, 想要从中贪污易如反掌。

电话的一端沉默了片刻, 夏想就知道, 高海的手脚不太干净。虽然说早在意料之中, 但还是不免有些微微的失望。尽管他也可以理解, 高海不和他一样, 他不缺钱, 也有足够多的生财之道, 高海身为常委副市长, 仅靠工资的话, 也是很难过活, 肯定也会有一些灰色收入。但在夏想看来, 有些钱拿了一点也正常, 但有些钱, 是一点也不能沾染。

比如农民工的血汗钱, 比如拆迁户的补偿款, 比如养老基金, 比如社保基金。某地的社保基金大案之中, 涉案金额上百亿元, 在夏想眼中, 动了老百姓的养老金, 就和动了几百万老人的保命钱没有两样, 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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