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吧。」她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小刀,朝胡砂招了招手,神情轻松的好像不是要给她放血,而是要帮她梳头似的。
胡砂颤巍巍地伸出一条胳膊给她,只觉手腕处一阵冰凉,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鲜血就泉涌而出。语幽元君也不知何时捧了一只白玉碗在手里,直等鲜血装满一碗,才用手在她伤口上一抹,几乎要见骨的伤口就这样被她抹好了,连个红痕也没有。
她扬手将碗中鲜血倒进青铜鼎里,水琉琴一沾到胡砂的鲜血,立即发出轻微的鸣声,鼎中亦有微薄的光芒渗透出来。
「今天就到这里了。」语幽元君拍拍手,笑眯眯地一把挽住芳准的胳膊,嗔道:「你要我帮你修水琉琴,我已经办了。眼下你可得陪着我了吧?」
芳准未置可否,只转头问胡砂:「难受么?」
胡砂还没反应过来地摇摇头,她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呢!一下子就结束了,仙人仙法,果然厉害。她朝语幽元君弯腰行礼,正要说点感谢的话,忽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不知怎么的就金星乱蹦,一个踉跄便要栽倒。
芳准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流了那么多血,怎可能不难受。」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倒了两粒药丸塞进她嘴里,回头和和气气地对语幽元君微笑:「抱歉,语幽,我弟子身体不适,且让我送她去客房休息,再来陪你。」
语幽元君撅嘴道:「又不会死人,你对她那么好干嘛……就没见你对我有这么好。」
芳准无辜地笑道:「她是我弟子,莫非语幽也想做我弟子?」
「去你的!」语幽元君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叫人过来领路,「来人,把芳准真人与他的弟子送去客房,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说罢又朝他甜甜一笑:「我在龙瑶亭摆好棋盘等你,早点过来。」
胡砂头晕脑胀地被送到客房,放在床上,被人盖了被子。她翻了个身,嘴里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芳准轻道:「胡砂要说什么?」
她动动脚趾,欲哭无泪:「师父……我的鞋……我只有那双鞋了……」
芳准啼笑皆非:「……放心,师父会帮你把鞋带来的。」
胡砂攥着被子,轻声道:「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他柔声问。
「那个天罚,是真的?」胡砂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天雷劈下来,我一下子就会死了吧?那修复水琉琴有什么用?」
芳准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小小的天罚而已,只当是蚂蚁会咬你一口,不疼不痒的,根本不用想。」
谁能把天罚当作被蚂蚁咬一口?胡砂只觉这安慰半点效果都没有,不由抆了抆汗。
芳准起身要走,忽听她又道:「师父,我……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他失笑道:「当然,和师父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要这么见外。」
胡砂想了好久,犹豫得都快出汗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抬头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小声说道:「语幽元君……会是师娘吗?」
芳准一愣,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最后摇摇头:「不会。」顿了顿,又下结论:「她不够漂亮。」
胡砂有些无语,语幽元君长得还不漂亮,那他的眼光也委实太高了些,到底要个什么样的天仙绝色?
「师父是不打算娶师娘了?」她问得天真,小心地掩去心底的一丝期待。
芳准索性坐了下来,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师父对师娘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一要漂亮,语幽那样的肯定不行。二要听话,我让她来她就来我让她走她就走。三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不能比我好。四要会洗衣服打扫,始终保持家里一尘不染。五要懂我的意思,我说上句她就能猜到下句,我不说她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但又不能太懂我,这样相处很没意思。六……」
胡砂忍不住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样是要求简单?」
芳准继续用无辜的神情看着她:「不简单吗?」
现在我终於明白为什么你三百岁了还没娶老婆……胡砂在肚子里下了这个定论。
芳准替她把被子盖好,低声道:「早些睡吧,明早起来就会好了。」他摸摸胡砂的头发,起身便走。
忽听她在后面轻道:「师父,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芳准回头,见她半个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像小狗似的。他笑了笑,摇头道:「当然是假的。我不喜欢她,怎会娶她。」
那你喜欢谁呢?胡砂很想问,到底还是不敢,只怯怯地看着他推门走了出去,这句话就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