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风流暗断肠
胡砂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最后又变成了惨白惨白的。
她一言不发,将水琉琴抱在怀中,袖子一甩,十八莺立即呼啸着朝他飞窜而去。
凤仪大抵也想不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先愣了一下,跟着身影忽闪,化作一道红烟,十八莺从其中一穿而过,发现找不到可以围剿的对象,只得在屋顶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发出高昂的鸣声。
胡砂正要抬手召回,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按,凤仪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真是无情,打算把我杀掉灭口吗?」
她心中一凛,屋顶的十八莺立即找到了凤仪,掉头朝下飞来,不防他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她。十八莺要刺伤他,必然也会把她自己刺伤。
凤仪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眼睁睁地看着十八莺在两人身周犹豫不决地飞舞,最后被她咬牙硬是收回了袖子里,欢快的鸣声顿时停止,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我早说过,不会把水琉琴给你的。」胡砂浑身僵硬,像石头一样被他抱着,冷冰冰地说着。
凤仪笑着摇了摇头:「别转移话题,方才我看到的小胡砂可不是这样的。」
胡砂欲要挣扎,却觉他双臂抱得极紧,越挣扎两人的身体越是拧在一起,感觉十分异样。她只得停住,心中一阵羞愤,一阵懊恼,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仪从后面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边来回摩挲,半晌,低声道:「胡砂,你真的喜欢芳准?其实,我曾以为,你或许也会喜欢我,不是么?」
她冷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於是也不再说话,手掌慢慢往下滑,顺着她的肩膀,眼看便要摸到水琉琴。
胡砂道:「你就是把水琉琴抢走也没用,早告诉你了,它还没复原。」
凤仪的手指跳过水琉琴,继续往下,按在她手上,分开她窍细的手指,与她五指交错。
「胡砂,回答我。」
她顿了一下:「我没必要回答你任何问题!」
「胡砂。」他那种温柔又带着祈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想知道,对我很重要。」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从来都是他把她耍得团团转,从来也没听过他任何一句真心话,胡砂还是沉默了。
「是的,我喜欢他。不,我爱他,全天下我只爱他,从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动心了。」
胡砂用尽力气一把挣脱开来,回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而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误会了。」
她说的十分决绝,好像那样就可以无视心底的一些些恐慌。她真的没有喜欢过他?哪怕是一丁点?那大约只有天知道了。
「你一次一次来,其实就是为了水琉琴。而你之所以如今能让我对你无计可施,并不是你有什么手段折服了我。」
她吸了一口气,又淡道:「而是因为我心中还顾念着曾经的情分,不忍心放下。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逼得我将那一点情分都忘了,那你就是把我杀了,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到一个字。」
凤仪静静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又或者是刚刚才认识。良久,他不由哧地一笑。
「你太绝情了,胡砂。」他摇了摇头,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轻道:「你真让我惊讶。从你把水琉琴砸碎开始,我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你。我本以为你是个笨蛋。」
胡砂低声道:「你以为我是笨蛋,所以刻意对我好,在我离开清远的时候赶来诱惑我,好教我喜欢你,任你摆布?倘若我是笨蛋,你就是天底下最卑劣的人。可惜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所以你不是最卑劣的,只是自以为聪明的混账罢了。」
话刚说完,她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似乎要被他提起来似的,骨头在他手中吱吱作响,像是马上要裂开一样的疼。
胡砂疼得脸色发白,袖中的十八莺顿时开始呼啸,立时便要破布而出。凤仪一把将她抛开,冷冷看着她踉跄几步,扶住门站直身体。
「胡砂,你惹怒我了。」他森然说道,「道歉。」
胡砂按住剧痛无比的胳膊,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该道歉的是你!你早在五年前就将我惹怒了!」
话未说完,只听耳旁有炽热的风刮过,紧跟着「砰」地一声巨响,茅屋的门为他硬生生用法术震碎,碎片飞了一地。凤仪在额角上揉了两下,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来:「我昨天说过,冲早会杀了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须得给你一个教训,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胡砂,给我道歉,否则马上碎的就是你胳膊。」
他的表情是如此可怕,胡砂不由抖了一下,紧跟着却把心一横,大声道:「你把我整个人都震碎,我也不会道歉!」
凤仪阴森森地瞪着她,半晌都不说话。最后反而慢慢露出个温柔笑容来,因为不合时宜,那笑容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把胳膊一抱,索性靠坐在芳准的床上,倚在床头,淡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了。今日我本是好心来替你解围的,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便自食其果吧。」
什么意思?她警戒地盯着他。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是水琉琴的养护人?」
胡砂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半空浮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她在桃源山见过一次,彼时他一直跟在青灵真君身边没过来。当初与她说话,赶到石山旧殿的是另一个叫明文的道童,已被凤仪杀了。
那他一定就是明武了。
胡砂正要说话,忽觉他扬起手中的拂尘,朝自己当头打来。
她心中不由大骇,本能地护住头脸,谁知那拂尘是柔软之物,在她面前虚晃一招,忽而往下,准准击中她腰腹之间,将她打得倒飞出去,摔在门外,半天也爬不起来。
明武面无表情地用拂尘一勾,将摔在地上的水琉琴勾起。
刚要放进袖中,那琴居然感觉到此番靠近的人不是胡砂,它虽然尚未完全修复,但也已有了四根弦,当下立即射出寒光。明武躲闪不及,一条胳膊霎时变得鲜血淋漓,也不知被刺了多少个窟窿。
他实在拿捏不住,只得轻轻抛出,让琴落在胡砂身上。
看他脸上的表情,大约是在纳闷尚未复原的水琉琴也有杀伤力,惹得凤仪连连发笑。
明武将拂尘一收,回头冷冷看他一眼,森然道:「是你。你杀了明文,我本该立即取你狗命,奈何今日要事在身,暂且容你多活几日。你最好乖乖的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凤仪没说话,他抱着胳膊靠在床头,一付看好戏的表情,竟真的不打算起来了。
明武脸色铁青地出门,一直走到胡砂身边,她被方才那一下打得极重,还躺着不能动,肋间剧痛无比,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手指稍稍动一下都觉得快要窒息似的。
她痛苦地喘息着,倔强地不肯屈服,瞪圆了眼睛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张口要念诀,唤出袖中的十八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