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去病循声看去,果然看见在靠近冥府的那一端,河岸上到处是『乱』石堆,大大小数以千计,这些石堆全都是很简单的摆法,上中下三层,石头或是碎石堆分别是小中大,就这么沿着河岸一长排,有些是完整,大部分则已被破坏,却不知道这些石堆有什么来头,是什么鬼弄得,也能被称为景点的?
“这些石堆,都是冥府的早夭童魂叠起来的,因为冥府传说,只要堆起这些,就能把思念传给阳间的爹娘”
船夫的声音回响,温去病连忙凝神看去,隐约在那些石堆间,看到点点绿光闪烁,无数婴童身影幻化,有些确实是亡魂,有些则早已再入轮回转世,徒留一缕执念,千古回绕,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尝试堆叠石块,将思念传递出去。
温去病看着那些婴童执念,心中一时滋味难言,忍不住道:“这些都是早夭孩童?它们的思念真的能传到人间?”
“亡者已矣,还要把思念投到人间,让生者时时感应,岂不是成了生者的困扰?人鬼殊途,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船夫的声音仍有些颤动,似乎仍在忙着掩饰些什么,但说的话却让温去病心中一动,一时顾不上关注他的动作,而侧目看去,河岸那边开始出现很多穿深蓝制服的鬼差,袖上都套着壁章,写着“冥府城管”,挥舞着手中长棍,将这些早夭婴童们叠起来的石堆无情破坏,并且把婴童们驱赶开来。
遭到驱赶的婴童,一个个伤心啼哭,还奋不顾身地想扑回石堆,却被鬼差的棍棒无情扫开,只能哭着离去。
温去病忍不住道:“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既然思念根本传不回去,又何必为难这些婴童?冥府难道是个无情之地?”
“那是当然了,世人只道冥府是洗罪之地,却不知冥府其实也是洗情之地,千般恩,万般情,转生之前都得一并放下,否则情孽缠身,带到来世,放不下,舍不得,岂不是把来世也搞得一团糟?”
船夫长歌唱出,“今生情,今生了,今生情缘解不了,回头来世谁可料?”
歌声悠扬,传遍河上,听在温去病这个渡河者的耳中,分外感到意味深长,想不到这个怪里怪气的冥府船夫,竟然还有些哲理和文采,就是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自己背后搞些什么?
正想要确认,船夫已经开口,“情若不能放下,就会化为执念,执念至深,甚至会引发万古长存的灵异现象,可见为祸之烈。”
“灵异现象?”温去病闻言感到可笑,这里可是鬼界,周围就没有人,全都是鬼,哪有什么灵异现象好怕的?就算是青面獠牙,或是什么狰狞鬼相,在冥界又能吓得到谁了?
蓦地,一阵歌声远远传来,温去病最初听见时,以为是身后的船夫又唱起歌来,但声音遥远,飘向无定,非是源自近处,显然不对,只是歌声中有一种神韵,潇洒自在,与船夫刚才的气质颇为相近。
“白山巍峨,山缄默,说不得通天路上,遗世者,无人和”
当听清楚歌声其中的字句,温去病一下双眼圆瞪,陡然认了出来,这首歌自己曾经听过,在自己初次接触鬼君旗,陷入鬼君记忆幻象,神魂即将被鬼君吞噬,成为傀儡或是道标的时候,一道身影长歌而来,驱散所有幻象,瓦解了鬼君余力。
歌,同样,声音相同,而一模一样的模糊身影,也正从冥河的一侧,策马狂飙而来!
身影模糊,就连大能眼力也看不清楚,只能判断似乎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派洒脱,骑马放歌,豪迈令人心折,但最让人惊奇的,就是他竟是策马狂飙,横越冥何而来,不上渡舟,白马四蹄如飞,在平静的冥河河面上高速奔驰,奔往彼岸。
如此逆天神通,要嘛是那匹马别具神异,等同於冥府渡船,要嘛就是骑者已经踏入万古,不受冥河周围扭曲的空间法则阻碍。
温去病才在惊奇,不愧是能够驱散鬼君余力的人,果然神通莫测,另一侧又闻马蹄声,同样的豪迈,却更添几分压迫感,侧目看去,却是一匹好健壮的乌骓大马,全身漆黑,同样奔於冥河之上,飞驰电掣,而上头策骑的那道身影,黑盔黑甲,手中长刀如雷,鞍旁长戈待战,霸气纵横,远远看着,就被那股万古独一的霸气压得无法呼吸。
霸皇!
温去病陡然想起昔日在五藏妖界时的所见, 这独一无二的霸气,万古唯一,毫无疑问就是霸皇本人,只不过,不是重生回归,与尚盖勇结合的霸皇前来征伐冥府,而是尚未殒落,万古之前的那位霸皇。
这是多久以前留下的残像?竟然时历万古而不逝,仍在不时回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皇纵声长笑,似乎战意高昂,非常欢愉。
两道骑影,一黑一白,并驾齐驱,奔行在冥河之上,彼此都是气势无俩,却谁也盖不过谁,就这么并行骑乘,一路直直冲过冥河,飙入那座阴影中的漆黑城市,越是靠近,气势越盛,仿佛就连地狱龙皇的气息都要被压下,之后骑影消失,只余下嫋嫋歌声持续传来。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温去病怔怔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心里的困『惑』一时间翻涌如浪,许多问题一下子都堆到胸口。
霸皇,竟然曾与人联手闯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