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带我去哪儿?”
羽弦稚生抬头看着莉奈良子的侧脸,轻声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可以保证你会很快乐,这将会成为我们两个人之间永远不能告诉别人的快乐秘密。”
“好啊。”羽弦稚生乖巧点头。
莉奈良子低头打量着羽弦稚生,这孩子有点过於平静的不像话了,像是提前知晓了命运并接受了命运,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回想起自己刚刚带走羽弦稚生时,泽野和树校长冲着自己鞠躬到底,就差跪下来磕头了,那个骄傲风流的老大叔如此低声下气,只是为了求她不要带走这个孩子。
他太干净了。
就像是鱼儿仿佛游曳在空气中那样的澄澈小溪,刚刚因为表演而微微出汗被打湿的发丝,泛着春雨落在尘埃里那样的醇香,头发黏在额头上,时不时被发丝遮掩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她,眼神像是一只刚从森林里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小鹿仔。
“不让我带走他,你觉得可能么?”莉奈良子一脚把泽野和树踢开了,她是东大艺术集团下的大股东,集团内部大事都有着一票决定权和一票否定权。
资本是可以变人变成这样的,澄澈的琉璃对权利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宝物,她可以选择拿走把玩,也可以在玩腻后摔碎,留给世人一地残渣。
说到底,这里只是东大艺术系统里的一个环节,成田校区也只是东大艺术这一株参天母树下的一根枝桠,而自己则是站在众生之上的神明,俯视着眼前这个干净的孩子。
她就像是一只高悬在天穹的红艳蟒蛇,流着滑腻的口水伸出长而猩红的蛇芯,朝着这一尊世间罕见的琉璃灯盏,一寸一寸地缠绕过去。
“请不要让他接触到大人们的那些事,会毁了他一辈子的。”莉奈良子回想起了泽野和树最后对她说的话。
於是她妖媚地笑了起来。
“你的名字叫做羽弦稚生,我没记错吧?”莉奈良子的手心微微出汗,她抚摸着他骨肉分明的小手,回头朝着后方看去,其余的贵太太们站在天桥上正望着这边,她们气得浑身都在颤,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心里骂的有多么毒辣。
“是的。”羽弦稚生轻声说。
“喜欢玩游戏机么?”莉奈良子突然问道。
“还好。”羽弦稚生说。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玩游戏机,跟我的表弟一起玩。”莉奈良子舔了舔嘴角,“但我其实并不喜欢玩游戏机,男孩子们喜欢玩的游戏我都不喜欢玩,但我依然还是会坐在那里,买来一堆零食,手里抓着游戏手柄,一玩就是一天,甚至连夜里都在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得了大病,白痴。
羽弦稚生在心里想着,轻声问道:“因为孤独么?”
莉奈良子摇了摇头,她的手指轻轻扣住了羽弦稚生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在试图缠绕:“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孤独,我只知道,只要我在那里玩,别人都永远都玩不到。”
“我的表弟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那帮朋友们也在看着,明明能轻易打过的关卡,我却故意去送死,明明距离大结局还剩下一步,我突然关掉了游戏机。”
“我看着他们生气,愤怒,手指捏的发白,脸上的表情像是血管里钻进去了虫子,我享受着他们的样子,那种不堪,永远都无法得到的样子。”
莉奈良子大笑,笑的魅惑至极。
“我说的话你一定听不懂吧,但没关系,你只需要听就好了。”莉奈良子轻声道,“人生有很多种活法,羽弦稚生,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后,你会把我丢掉么?”羽弦稚生轻声问,他的手指没有抗拒,在回应着她,两个人的手指扣在了一起,手心里暖烘烘的。
这一瞬间,莉奈良子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绷紧了,如同小提琴上拉到最极致而即将崩断的E弦,绷的很紧很紧,像是被积雪压弯的枝丫,哪怕轻轻一触碰就会奏鸣低音,随后像是北海道里新中野大坝一样,把一整个冬天融化的积水泄洪出去。
“你比我想象的要乖。”莉奈良子的嗓音嘶哑。
“你喜欢就好。”羽弦稚生微微笑了,他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小钻刀,安心了许多。
真是忍辱负重啊,当年勾践卧薪尝胆大概就是这个心情吧,手里什么牌都没有,想跟奥畑对抗无异於痴人说梦,但眼下不一样了,莉奈良子为了自己所作出的沉没成本已经很高了,急的都快失去理智了,这是一张送上门来的王牌,就看怎么用了。
付出的代价也很小,只是牵牵她的手。
——回去一定要好好洗手。
羽弦稚生保持微笑,手被捏疼了也忍着。
莉奈良子低头看着自己胀起来的小腹,从羽弦稚生登场表演的那个瞬间,她就一直没有去洗手间,现在浑身都放松下来了,身心舒爽了个通透,酒红色长裙遮住了胀鼓鼓的小腹,裙褶深陷双腿之间,被风吹得冰凉。
“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你拒绝了加入S班。”
莉奈良子自我感觉良好地笑道:“嘴上说是为了考普通大学,但其实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这样说的吧?”
羽弦稚生一愣,虽说胸大无脑,可莉奈良子的脑补能力实在是一绝,他想了想,借坡下驴:“良子真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加入S班又能怎样,还是要每天集训烦的要死,我和良子在一起生活,每天只需要陪着良子玩就可以了,什么苦活累活都不用做。”
“每天都有钱花,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光是想想都开心。”
羽弦稚生的脸上挂着营业微笑。
“那要是我想听你唱歌呢?”莉奈良子心绪荡漾,把这孩子往自己身旁拉了拉,半边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
“我会为良子唱歌,随时。”羽弦稚生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身子,“人太多了,良子,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