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手机带上,一块交给警署。”羽弦稚生说,“另外找来最好的律师,连同这些证据一同保留,法庭上都能用到。”
手机他已经看了,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单凭那张照片还有田空葵的证词,就足够让他社会性死亡, 也够他坐个十年牢了,再加上这些聊天记录,能牵扯到不少东京上流社会中的黑暗面。
在监狱里,他很难再活下来。
不需要自己动手,他身后的那些人为了明哲保身,也会动手抹除他,羽弦稚生也没有打算亲自动手,捏死这种虫子, 也会脏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奥畑流男如垂死之人般发出怒吼。
“没有为什么, 能让你得意到今天,是我的错误,也是我之前的实力不够,让你活到了现在。”羽弦稚生走了出去,“说来要道歉的还是我。”
“下地狱吧,奥畑,连同你悲哀的人生一起。”
他站在走廊里,呼吸着干净的雨水气息。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恶心的虫子去打扰雪子了,他由衷地为此高兴。
走廊里,田空葵正在等他。
他拉起了田空葵的手,说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随后,他抬起头望向万丈漆黑的天穹。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东京顶端的这帮人会相互厮杀来获得权力,因为权力就是这么令人着迷的东西,一旦拥有了就获得凌驾一切的力量,高高在上,无与伦比, 决定谁生,又决定谁去死。
即便只是最小的权力,也能让讨厌的虫子从眼前彻底消失,换来长久的安宁,源和一龙写的那份关於龙虎会的报告书,他至今还不敢去相信。
短短一夜,自己的一条短信,就能让成田区最大的极道组织龙虎会从世上被抹除,惊惧的兴奋之下,颇有种不现实的梦幻,梦幻之下流淌着猩红色的血。
而这次,更为轻易。
只是使用了十二王座中的一位,就能把憎恨的人送进永劫不复的地狱。
将来呢?将来又会如何?
权力的美酒他已经品尝到了其中的甜美,仿佛看见屍骨森累的群山,上面屹立着青铜浇筑的神座。
而在另外一边,阳光下的小小雪子对着他招手,手里拿着七彩色的风车,呼啦啦地转圈, 温柔的眼眸绚烂多彩。
他想起了前世被当做木偶人操控的时光,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无穷无尽的服从命令,为幕后之人换来更多更丰厚的利益。
这次,他拥有了选择的权力。
无论是成为东京第一进入天顶枫庭,或者进入源家成为统帅幕后的影子,都能让自己凌驾众生之上。
真的要走这条血与剑组成的荆枣之路么?
不,如果可以,我不愿意。
他其实觉得自己真的没出息,就是想跟雪子过完这一生,在每个雨天躲在家里看书,给她做美味的饭菜,逗她开心,她开心自己只会比她更加开心,然后就慢慢地长大,念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一份工作,下班以后脱掉西装,拎着半只板鸭和啤酒回来,两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球赛,然后等待着时代更迭,电脑会进入千家万户,他可以跟雪子一起玩游戏,手机也会越来越高级,可以一人一个耳机在地毯上边听歌边看轻,然后忽然抬起头来相视一笑。
他打算过这样的人生,可不知为何越期盼就越来越远。
宫本雪子不在他身边的第一天,黑暗就如雨水般将他笼罩了,透过雨伞将他浑身淋得湿透,他发现自己好想她,想到神志模糊不清。
我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为什么会踏上这条道路呢?
为什么要逼我呢?
他的头发忽然被揉乱了,就像是雪子喜欢揉乱他的头发那样,从雨水里跑来的源和大凤缩回了手,她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很难过’她忽然比起了手语。
羽弦稚生看不懂她的手语,但源和大凤正在往这里递过来一只奶油面包,面包是从她胸前的狩衣里摸出来的,被肌肤暖得温热。
面包从中间划开,白色的奶油爆满,看起来很美味。
她头发被细雨打湿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她的眼神也在试探着,类似於一只刚出生的小熊猫那样天然无知的眼神,脑袋里大概在想这一块奶油面包可以从他那里换回来更多的奶油面包。
羽弦稚生没有接过面包,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撑伞朝着车子走去。
源和大凤在他背后咿咿呀呀地叫着。
但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临近上车之前,他从伞下伸出手来,伸向天空,似乎想要把黑色的天穹拉扯下来,然后换上一片水洗后的蔚蓝色,大把大把地倾泻阳光,阳光下的雪子在百花怒放的伊甸园里翩翩起舞。
我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