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寺是京都最为古老的寺院,曾经数次被烧毁重建,背后坐立着大文字山,周围被绿树环绕。
这里是京都有名的赏樱名地,在秋天,又是红枫飒爽。
之前羽弦稚生和宫本雪子浏览了东京近郊山上的樱花,那时在电车上,宫本雪子想要来京都看的樱花,便是在此处。
一路上,羽弦稚生用眼睛记录着风景,准备带回给宫本雪子看。
这一招还是花鸟风月教给他的。
曾经他是不相信的,可真遇到了这种机会,又怎么能放过?
今天是个浮云朵朵、风和日丽的一天,春花偶尔在秋天也会绽放。
这不是真的花,而是少女脸上的笑容。
安山清姬站在一片盛开的红色垂樱前,对他招手:“我在这里,羽弦君。”
少女获得自由,不胜欢喜,猫儿般跑来跑去。
每当跑出一定距离,又会回到他身边,此时她又被一只山雀吸引走了,又蹦跳着追了过去。
“不见了。”她惋惜地说。
羽弦稚生随着她,一同站在垂樱下方。
“那就看落花嘛。”
所谓落花,就是轻轻浅浅落在地上的花儿,一鸟位於其中,清水寺里的猫儿们跑过去,都不会伤害到它。
“花儿们在与大地亲吻呢。”安山清姬轻声说,“连猫都不肯打扰呀。”
她凝神专注地望着,美人胚子的鹅蛋脸上,春山般的秀叶点眉,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色彩。
该有多浪漫的人,才会觉得花儿的逝去,是在和大地亲吻呢?
大地养育了花儿,这是花儿逝去前的报答。
‘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报答宫本雪子。’羽弦稚生在心里如此想着。‘每天亲她的脸蛋百八十个遍,我也永远不会腻。’
当然,逝去就不必了,要好好活着,把她的脸给亲肿。
层层落花,靓丽光洁。
两千米之外,是平安神宫,那里是举行传统婚礼的好地方。就在此时,天空上绽放了礼炮的声响,遥远地传来,应该是又有一对新人结婚了吧?
也许,就在这礼炮响彻的同时,新郎和新娘交换了戒指,然后亲吻彼此的嘴唇,世上再没有比这还要幸福的时刻。
将来的自己又会跟谁结婚,在哪里结婚,又是在哪里诞生下子嗣呢?
那时候,属於自己的新娘,又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呢?
忧愁的少年,望着落花,思考着久远的问题。
安山清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她念叨了一句‘又有人结婚了呀’,然后松开羽弦稚生的肩膀,朝着一片草坪兴奋地跑去。
草坪上停着一大帮寻食的鸟,随着她的奔跑,呼啦啦地飞向天穹。
秋季一碧如洗的苍穹中,一往直前的南风吹拂着,急急忙忙地把四处漂浮的云朵,朝着北方一个劲儿推去,鸟儿们在她的头顶盘旋。
她蹦着跳着,红格子裙上下翻飞。
在这美丽的一瞬间,好似她也变成了自由的鸟。
羽弦稚生也随着她来到了草坪,注视着她越跑越远,直到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他不知她要去哪儿,又何时回来,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羽弦稚生站在草地上,呼吸着土地芬芳的香气,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接着躺在草地上,头枕着交握的双手,轻轻闭上眼睛。
寂静的山路默默地躺在密林的怀抱里,除了不时传来的几声鸟语之外,安静地连风吹过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阳光强烈,水波温柔。
他的神情放松惬意,嘴角略带微笑。
这样的闲情,让人高兴到骨头里也舒爽。
上次如此放松的时候,还是在下雨天,吃着花鸟风月做的荞麦面,听着雨水敲打在窗户上的清脆声响。
这一样样,都是生命中难得的礼物。
若不是细腻的人,或许会觉得对美好事物的依恋,是很矫情的事情吧?
在这时间仿佛停止的缝隙里,他等待着安山清姬回到自己身边。
这是一场奇异细腻的等待。
就像是你在睡觉时,不知何时你养熟的猫咪,会钻到你的怀里。
果然,他听到了草地上簌簌的声响。
应该是回归的少女见到了他的睡态,不忍心打扰,所以像是猫儿迈着轻盈的脚步,偷偷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感受到了。
她会在笑么?
是从未见过男生睡态的偷笑,还是都起小嘴的闷笑呢?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可爱,这是他闭上眼睛,也能知晓的事情。
羽弦稚生尽量不去看她,继续等待着。
可是即便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她白灿灿的光芒,即便扭过脑袋,也无法阻挡她语调饱含节奏的色彩。
“羽弦君,羽弦君。”她小声地呼喊着,不知他是否真的睡着。
猫儿真的来啦,在介乎於沉睡和清醒的中间状态里,你能听见她小小鼻孔里呼出的气息。
你能够感受到,她靠近了你,挽起了裙子,趁着以为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观察着你的睡颜。
她的目光,多像是一只白色的鸟啊,展开绸缎般明亮的翅膀,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脸颊,她又是那么的好奇娇羞,想要触摸又收回手了。
你又能感受到她凑近了她的脸庞,认真地盯住了你的眼睫毛,她屏息着呼吸,喉咙里发出猫那样的轻微的呼噜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宛如初春融化的冰雪,她偷偷地把脸颊贴在你的脸颊上,那是温暖细腻的触感,而又那么震撼,仿佛一万只鸟从胸膛里起飞。
羽弦稚生拚命忍着笑意,脸上细小绒毛微微触碰的痒感。
他努力地装睡,体会着她美好的青涩与懵懂。
而她也产生了奇怪而微妙的变化,她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脸颊却发热红润,心里那颗种子在心脏里长啊长的,微微的抽疼,让她的眼眶微微湿濡,喉咙里的娇软,也似乎传来激动的高昂。
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香气,粉色花瓣飘落在他的胸膛,她安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这画面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也想要躺在地上,逾越家教中的礼仪,她也想要如他那般翘起二郎腿,可她穿的是裙子,那样会走光。
当女孩子,真是不方便呢。
早知道应该穿长裤来的,可是长裤又无法体现作为少女的美,少女就这样为小小的事情而发愁着。
这些小心思,以前可是从未有过呀。
“啊,居然睡着了。”羽弦稚生可怜地说,“让你久等了,抱歉。”
“不,没有......”安山清姬低着头,脸颊俏红。
她猛地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在草地上踱步,就像是不能吃辣的人突然吃到了辣椒,通过来回徘回释放嘴里的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