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澈点了点头,缓缓说着:“刘邦建立起这种制度后,汉惠帝、汉景帝、汉武帝,汉昭帝,汉宣帝纷纷效仿。”
“将进行土地兼并的世家豪族,进行强行迁徙,让他们伺奉皇陵,并在陵园附近修建陵县邑,供迁徒者居住。”
“只要世家大族,地主豪强们离开了原来的地方,那他们对於土地兼并的影响,自然会从瞬间减轻。”
“虽然这种办法并非一劳永逸,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土地兼并的问题。”
李隆基皱着眉头,也咬了一口果子,随后忧心忡忡的问:“可如果那世家大族不愿意呢?”
“不愿意,杀了就是。”苏澈淡淡说着。
“杀了?”李隆基思索片刻,说着:“这会引起大乱子。”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完美无缺,一劳永逸的政策,每个政策都有它的好处,以及它的坏处!”苏澈不以为然的说着:“敢违抗朝廷之政策,自然是直接杀了,他们的家产,刚好可以用来赏赐给那些不愿意迁徙的家族,算是补偿给他们的路费。”
李隆基听着这话,沉思许久,随后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那第二种办法呢?”
苏澈回道:“第二种办法,就是将土地兼并这种对内发展,转为对外发展。”
李隆基一愣:“对外发展?”
苏澈道:“我那国富论里写过,这天下的财富有一定的限额,要么对内获取,土地兼并,要么对外发展,掠夺外面的财富。”
李隆基问:“海外蛮夷之地,真的有那么多的财富?”
苏澈笑道:“那不然那些番邦蛮夷,真就为了你那些赏赐,不远万里而来?”
李隆基哑口无言。
苏澈继续说:“与其让那些世家大族在国内祸害自家百姓,还不如让他们出海去祸害其他国家。”
李隆基无奈的说:“海外蛮夷之地,尚未开化,瘴气丛生,他们恐怕不愿意啊。”
苏澈淡淡一笑,说着:“这就需要朝廷做出表率,由朝廷带头。”
“造船,水手,水军,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这个钱,朝廷带头来出,让那些世家大族,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
“这些人一开始或许不太情愿,但只要你出面,肯定会有人往里面投钱。”
“然而只要满载而归,分到他们利润时,他们就会惊喜的发现,原来这里面竟是大有可为。”
“自此之后,就不需要任何劝说,以朝廷为核心,不断进行海外贸易。”
“随着本钱越滚越大,我们大唐的瓷器,丝绸等珍贵物品,可以在海外换回无数钱财。”
“再用那些钱财购买他国的黄金、白银、铜器、珍珠、鹿茸、香料等等无数国内少有珍奇之物,甚至还能买到昆仑奴…”
“这一来一回的贸易,便能赚得无数利益。”
“只需要短短几年,所有人都能看到海洋贸易中所赚取的无数财富。”
“一直以来,这些生意都被少数国人和外邦人把持,他们赚取无数钱财,朝廷能收取的不过一点税赋。”
“只要看到对外扩张的道路,那接下来继续海外殖民,继续扩张,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让世家大族们的眼光看向外面的世界,享受到贸易利益,以此作为代价,或者说作为要挟,让他们停止对内兼并,那几乎相当於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土地兼并的问题。”
“当然,即便如此,依旧会有不长眼的地主豪族,会继续兼并土地,可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根本就不算威胁,杀之便可!”
唐是万邦之主,威名传播海内外,万国来朝,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盛世,却不加以利用,简直是最大的浪费!
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原本有一条庄康大道放在唐朝的面前,他却不知道掌握,从而走上更强大的道路,那被反噬,有了安史之乱,逐渐走向没落,见识再正常不过。
此刻李隆基听着这一番话,再想起此前看到的那篇《富国论》,这一切都似乎联系在了一起。
李隆基恍然大悟,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而李隆基目前只知道如何做,却不知道具体如何做,他认真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苏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很简单,陵墓可以修,海商也可以开,如果不愿意跟上时代的大流,陛下给他们最后的机会都抓不住,那就进行陵邑制,让他们后悔都来不及后悔。”
“至於开海……”
随后,苏澈认真讲解了起来。
一番促膝长谈后……
李隆基只觉得原本前方乌云密布,此刻瞬间云雾破开,迅速消散,已是晴空万里,再无一丝困惑。
均田制,府兵制,陵邑制,开海经商,以及最后的海外殖民,一环扣着一环,一步紧着一步。
此人之才,稀世罕见,想法之刁钻,思路之清奇,让李隆基五体投地,对苏澈佩服到了极点。
随后,他提拔苏澈为太子太师。
太子太师,这是从一品之职位。
不过。
这个位置。
位高而权轻。
很多时候,更是名存职异,只作为赠官加衔的名号,多为虚衔,并非实职。
不过。
李隆基封苏澈为太子太师,却并非是虚职,而是真准备让他去教导太子。
苏澈对这个位高而权轻的位置并没有丝毫的意见,反而很满意,他本就淡泊名利,李白也是如此。
李白的梦想是成为帝王师,实现人生的理想抱负,对真正当大官,手握权柄,反而没多少兴趣。
他当官,纯粹是为了当个官。
虽然太子太师,并不是太师,也就是皇帝的老师,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应该也差不多。
不多时,苏澈看到了当朝太子——李瑛。
当年玄宗被封为临淄郡王时,担任过潞州别驾,看到一个歌妓,这歌妓因能歌善舞而得到李隆基的宠爱,和李隆基生下一个孩子,就是李瑛了。
因为年老色衰,新鲜不在,赵丽妃逐渐失去了李隆基的宠爱,而李隆基对赵丽妃并没有恩断义绝,於开元三年将李瑛立为太子。
身为太子的李瑛,却没有给其母带来转机,他的父皇将所有的宠爱给了武惠妃。
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得到了李隆基的宠爱之后,先后生下夏悼王李一、怀哀王李敏、寿王李琩、盛王李琦,女儿上仙公主、咸宜公主、太华公主。
而寿王李琩的老婆,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杨玉环。
自从武惠妃死后,寂寞的唐玄宗开始寻觅新的爱人。
可宫中佳丽三千,他偏偏看中了自己的儿媳——杨玉环。
於是就有了进梨园、入道观、纳为妃的故事桥段。
但是,对於寿王而言,这是何其的痛苦与难言。
寿王却不敢反抗,更无力反抗。
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一切还未发生。
太子还是李瑛,并没有武惠妃加害。
苏澈见到太子时。
太子也看到了苏澈。
太子李瑛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由得露出错愕,完全没想到父皇给自己安排的太子太师,竟和自己年纪相仿?
“既见老师,为何不行礼?”苏澈看着李瑛,直接问着。
“见过老师。”李瑛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行了礼。
苏澈却也还了礼,笑道:“见过太子殿下,在下李太白。”
听到苏澈的名字后,李瑛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问着:“原来你就是李太白?!”
“正是。”苏澈微微颔首。
“原来是这样……”此刻李瑛这才明白,为什么苏澈能成为自己的太子太师了。
“殿下,陛下让我成为您的老师,这是有原因的。”苏澈左右看了看,说道:“我们找个地方长谈吧。”
“好。”李瑛连忙点了点头。
随后苏澈将此前和玄宗说的话,大概和李瑛说了一遍,皇帝之所以封他为太子太师,还不是挂职,而是真的老师,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玄宗希望太子来推动这件事情。
一是能看看太子的器量,看看他做得如何,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二便是如果出现问题的话,那就直接甩锅到太子的身上,和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如果做好的话,那这件事情就还是皇帝的功劳,太子不过是执行人而已,只有一小部分功劳。
当李瑛听完了苏澈这一番话后,十分惊讶,同时又有些忐忑的说:“我能做好吗?”
“你必须得做好。”苏澈盯着李瑛,不容置疑的说着。
“我明白了。”李瑛认真点了点头。
这一天朝会上。
当苏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中,来往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有些人收到了风声,知道这位是谁,为什么能站在这里。
而有些人,则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都有些奇怪的看着这身穿黑色长袍,袍身有五寸大的独科花作为饰物的青年。
这一身衣裳是一品的官员才有资格穿戴,这面生的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站在这里……
一时间议论纷纷,知道内情的人笑而不语,并不愿意透露什么。
此刻皇帝还未来到,苏澈看了一眼左右大臣,自来熟的打着交道,询问着对方的尊姓大名。
“某是宋璟,吏部尚书。”宋璟愣了一下,开口说着。
“你又是谁啊?”
周围不少官员们纷纷开口问着:“你别问我是谁,你是谁?”
苏澈咧嘴一笑,直接说着:“各位,这些天我闹得满城风雨,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一个个瞪大了双眼,错愕的面面相觑,闹得满城风雨,这不是那李太白,还能是谁?
一瞬间,不少人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般,纷纷远离了苏澈。
也有人没有离开,比如宋璟,他看着苏澈,只是一瞬间,似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当越来越多的人得知这人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李太白。
不少外邦大官,此刻质问苏澈:“你小子,说什么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朝廷中,外邦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个,此刻脸色都不是很好的看着苏澈。
苏澈面对这几人的发难,只是有些奇怪的问着:“你们既然是大唐朝廷之官,那我问你们,你们到底是忠於自己本来国家,还是忠於大唐?”
这话一出,那些外邦大官当时就脸色大变,他们连忙说着:“我已是唐人,自然是忠於大唐!”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吗?”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苏澈无奈的说:“既然你们忠於大唐,那我提出符合大唐利益的建议和理论,你们不应该是开心才对吗?为什么要指责我,这是何居心?”
这话一出,这些外邦官员一个个无言以对。
这时又有一人开口问着:“你说你的文章利於大唐,那就是有利了?”
“如若不然,我为什么能穿着这一身衣服呢?”苏澈反问。
“定是你蛊惑了陛下!”有人咬牙说着。
“和你们说不通道理……对了,那个张说来了没有?”苏澈好奇问着。
“你岂能直呼丞相之名?真是狂妄无礼之徒!”立刻有人呵斥。
“老夫就是。”发须皆白的张说面露不善的看着苏澈。
苏澈有些无奈,他感觉自己怎么就成了全民公敌呢?
苏澈问道:“我那国富论,你看进去了吗?学会了几分?”
张说:“……”
他是文坛领袖,是一代文宗,此刻竟然被一个年轻的后生询问这样的问题,当时就气得他差点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一时间,张说脸色更难看了。
张说咬牙切齿的说:“竖子不足与谋!”
若这不是朝堂之上,脾气暴躁的张说此刻已经准备动手了。
当然,能不能打过苏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别生气啊。”苏澈笑了笑说:“我那国富论,能让国富民强,你们这些朝廷重臣,国家栋梁,自然可以大赚一笔,跟着赚到盆满钵满!”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呵斥:“朝堂之上谈及私利,成何体统!”
“老夫岂是贪财之人?”张说义正词严的说着。
“你又是谁?”苏澈没理张说,看了一眼呵斥自己之人,好奇的问着。
“老夫张子寿!”这人哼了一声开口说着。
听着这个名字,苏澈愣了一下,随后也想了起来,张说之后,就是这张子寿,原名张九龄来当丞相,这家伙同样位高权重,属於唐朝权利天花板的人物。
苏澈点了点头,说:“你们现在一个个说得硬气,真等朝廷海外开商,进行海洋贸易,你们到时候可不准参股进来了。”
这话一出,方才还硬气的几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张说:“……”
张九龄:“……”
他们还真不敢说,自己一点也不想参与进去。
他们很清楚,如果朝廷真的海外开商,主持海洋贸易,那里面绝对能赚到好几座金山,谁会嫌钱多呢?
虽然这些文人儒士嘴上说钱这东西太俗了,但没有一个人会拒绝钱这种好东西,只不过是在嘴上自命清高而已。
不多时,就连太子李瑛都来了,他来到了苏澈的旁边,朝着几位朝廷重臣打了招呼。
“太子殿下。”
不少朝廷重臣也纷纷向太子李瑛行了礼。
很快,当满堂朝臣到齐,玄宗皇帝也来到了朝堂之上。
随着简单的行礼环节,朝会开始了。
一上来,太子李瑛便将师傅交代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父皇,您让儿臣请查田亩数量,儿臣发现,原本属於府兵的土地,大部分都已经被兼并,造成流民无数……”
“均田制被破坏,府兵制无法维持,只能依靠募兵来维持,儿臣认为这并非是长久之道,对於朝廷的负担会越来越重。”
“可如果将募兵的权利下放到节度使收中,长久以往,地方必然会尾大不掉,所以朝廷必须要承担募兵的代价……”
这话一出,户部尚书立刻站出来说:“陛下,朝廷的财政无法支持各地募兵之代价,如若果真如此,只能让地方节度使自行募兵,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朝廷财政是绝不可能维持的。”
这话一出,太子李瑛几乎在等着他这一茬。
太子李瑛直接说道:“那就开商海外,进行海洋贸易,使得朝廷财政丰裕,拥有能承担募兵之代价。”
这话一出,朝堂上下,无不震惊。
谁也没想到,才一上来,就图穷匕见了!
您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