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裴澜喉结微动,哑着嗓子说了句话。
“去查。”
纮玉知道殿下会在意这个人,知道沈家母子进京这个消息时他就顺道去打听了。
“苏哲,子少安,祖籍扬州,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苏家独子,早些年随其母进京探望过阮家,前年春闱入了仕,眼下在新任扬州知州手底下任郎中一职,官阶五品,未婚……”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纮玉眼见着裴澜眼底结上了一层霜。
未婚,又在此时上京,说着是多年未见亲人,帮着操持小外甥女的婚事,那为何要带上自己儿子。
男未婚,女未嫁,阮家眼下可就是阮菱身上没有婚约。打的什么主意,便是纮玉这等不懂风月之事的人也能猜出个一二。
可美人又岂是那么好求娶的,尤其是像阮姑娘这种满东京城闻名,再找不出其二的美人。暗地里又有多少男人觊觎着。没了侯府的光环庇佑,阮姑娘日后的婚姻怕是不顺遂。毕竟,这东京城遍地是王侯,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
官与民,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你说他早些年的时候来过阮府?”太子突然问纮玉,声音冷的吓人。
这个他字,纮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纮玉愣了愣,眼看着太子眼里不耐的情绪骤多,顿时明白了。
他谨慎答:“苏哲早些年是随着其母,到阮府住上一段日子。”
至于怎么相处的,他自是不敢再多说下去。
太子皱起了眉,这些事儿,上辈子阮菱都没有跟他提起过。若不是今日撞见,他压根不知道她还有个表哥。
想到这儿,胸口那股酸涩和不适顿时消散了不少。他重新靠回车身,漆黑浓密的长睫阖上,又恢复了那副散漫凉薄的模样。
菱妹妹,他也是真敢叫。
既然上辈子菱菱不曾提过,那说明这个什么所谓的表哥压根就没入过她的眼。菱菱是被自己伤透了心才会这般的,区区表哥而已,不足畏惧。
马上就是新年了,按照谢延说的,宋意晚也该被周后送进宫了,他亲自证明给菱菱就是。
“殿下,咱们是去?”
“回宫。”
*
苏哲同阮菱逛的尽兴,回府时已是夜幕笼罩,星斗阑干,东京城更是万家灯火景象。
天空不知何时落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像极了小米粒子。周遭一片静谧,巷子里唯有人行走时踩过雪地的沙沙声。
“已经二十五了……”阮菱抬头望着天空,心里无限感慨,上辈子她没能撑过那个阴冷的深秋,恍惚间,她好像很久没见过落雪的京城了。
阮菱在看落雪,身侧的苏哲亦在看她。
眉眼精致,皮肤雪白,神台单纯,碎琼乱玉落在她纤长的眼睫上,转瞬就化成亮莹莹,为她平添了一抹娇柔之态,看着惹人疼惜。
跟在身后的清音见两人都停站了下来,姑娘披着雪白狐皮,苏公子身着青色长袍,玉立长身,倒是与姑娘般配的紧。
可现在姑娘身上没了婚事,自是有无数人盯着。早先姑娘刚及笄的时候,阮府门槛都快被踩烂了,还有东宫那位……一整天下来,清音能看得出苏公子对姑娘的照顾,可苏公子,他能护得住姑娘么?
清音走到她们跟前,淡淡提醒:“姑娘,这雪看着越来越大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阮菱这才有了动作,不知不觉头上,身上已积了浅浅一层薄雪。她小手扑了扑,笑道:“是啊,回家吧。”
如今,她终于有了一个平稳,安生的家了。
苏哲偏头看了眼清音,未言语。
沈从染和沈从心坐在花厅上,阮妗兴致勃勃的拨弄着盘子里的酱鸭,却被沈从染一筷子打了回去:“你表哥和长姐还没回来,不许没规矩。”
阮妗撅起了小嘴,转头巴巴的望着门外,这一望,就见到阮菱她们回来了。
“长姐!”阮妗站起身蹬蹬蹬朝外跑,身上鹅黄缎皮袄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身形叮当作响。
“长姐给我买什么好吃的啦?”
阮菱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买了好多呢。”
她看了眼身旁的苏哲:“都是表哥买的,还不谢过表哥。”
苏哲温和的笑了笑:“哪有,都是你长姐想着你爱吃什么,爱穿什么,我不过是帮着拎包的。”
苏哲一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来,功劳都记在了阮菱身上。
阮妗红着小脸躲进阮菱怀里,只在她胳膊上露出小脑袋瓜,轻声道:“谢谢表哥。”
阮家出来的姑娘,似乎与生俱来就带着娇气,说起话来绵绵的好听。
苏哲不好意思的笑了。
桌前,沈从染与沈从心相视一笑,仿佛在某点上达到了默契。沈从染手点了点桌子,招呼道:“好了,先过来吃饭。”
一家人围在圆桌上吃饭,不远处炭盆里的银丝炭将屋子熏的暖融融的,外面的风雪不知疲倦的下着。
用过膳后,阮菱带着阮妗回屋去看今日的战果,苏哲回了西厢。沈从染则是把沈从染拉到了东暖阁里说话。
“哎呀,姐姐,你慢着点,小心摔着。”
沈从染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拉着沈从心的手:“妹妹,今日阿哲和菱儿去逛街,你可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