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间,申公敖有些被无缺的态度惊住了。
然后,他盯着无缺看了好一会儿。
“无缺,你真的可以吗?”
无缺道:“我们申公家族,有三个关键之处。前线,镇海城,海上。”
“如今海上被人打掉了,让我们家族面临巨大的危机。那么另外两个关键处,再也不能有失了。”
“你去前线,我和大母负责守家。”
穆红玉顿时也被无缺的态度鼓舞了,大声道:“你罗嗦什么,赢州那个局面何等复杂,无缺都扛过来了,你赶紧去吧!走,走,走!”
申公敖顿时猛地一咬牙,上前抱住无缺的肩膀道:“好样的,好样的。”
“那家里就交给无缺我儿了,为父去了。”
然后,这申公敖也极为果断,真的就直接离开了镇海城,仅仅带着几百名骑兵,朝着红土城前线而去了。
真的就把镇海城交给无缺。
而此时,距离他进城,也只不过两个时辰不到而已。
再一次离开镇海城门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上一次,他把摩罗族的一切,全部交给了申无玉。把红土城战场,交给了申无灼。
结果,这两个儿子极度出色。
这两个地方都赢了。
但是,代价却远远超过他的承受极限。
某种意义上,申公敖甚至希望这两个地方都不要赢,只要两个儿子完好无损。
这一次,他依旧完全放手。
把镇海城的一切,交给了第三个儿子申无缺。
他真的是害怕。
害怕再一次重演两个儿子的结局。
但是,他别无选择。
上天保佑,真的不要再一次重演之前的悲剧了,否则他真的无法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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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府内,穆红玉坐在床边上,看着无声无息的儿子申无玉。
依旧还有呼吸和心跳,但是极度微弱。
而且,他的整个瞳孔是涣散的,仿佛里面完全没有灵魂。
这不是病,无缺无能为力。
上一次孤山别院,算术大师景先生就是中了敌人的妖灵珠,直接人事不省。
闻道子山长请来了妖灵师治疗,至今都没有治好归来。
而申无玉的情形比景先生严重得多了。
景先生是受到一颗妖灵珠的攻击,而申无玉受到了整整三颗。
景先生被妖灵珠攻击之前,起码是完好无损的,而申无玉在被攻击之前,就几乎油尽灯枯了。
所以难怪三个阴阳师都判定了他死刑。
老二媳妇芈玉衣完全不复之前的活泼跋扈,就这么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死了,要死了……”
“你活该,你活该……”
“当时就不让你去,你偏要去,怎么都拦不住,你活该。”
“你去死好了。”
说完之后,芈玉衣又哇哇大哭。
接着,她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无缺道:“你做什么?”
芈玉衣道:“我回娘家,你们家没办法,
我们家未必没有办法,我要救他,我不能让小孩子没有爸爸。”
然后,她直接收拾行李,带着娘家来的护卫,快速离开了镇海城,北上赢州去芈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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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红玉就这么坐在床边上,握着二儿子的手,默默流泪,一声不发。
这辈子她经历了很多很多,本以为泪水会流干的。
她和申公敖是同族,从小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了婚约。
当时在西丹汗国,申公家族遭受的一切,她也遭受了,而且更加惨烈。
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西丹汗国的其他部族的劫掠中死了。
而她很小的时候,就目睹了这一切。
所以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坚不可摧,但今日的局面,还是让她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难道上天真的是看不得人得意吗?
申公家族这十几年来,是太顺利,太嚣张了吗?
如今给她来了这么致命一击?
她的大儿子失踪了。
她的二儿子,魂飞魄散,成为行屍走肉。
人悲痛到极致的时候,真的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就这么默默流泪着,握住申无玉的手。
而此时,外面的首席幕僚公孙野道:“夫人,家臣和将领,都来齐了。”
穆红玉抆拭掉泪水,长长呼了一口气。
哭够了。
但是哭没有用,哭不死敌人。
接下来,申公家族和镇海城,都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要想办法,度过这一场危机。
“让他们等着。”穆红玉道。
“是!”公孙野道,然后离去。
穆红玉朝着无缺道:“我儿,我们马上就要去见家臣了,在这之前,我们母子先通通气。”
无缺点头。
穆红玉道:“你别看为娘好像强势得很,但外强中干,不中用的。此时完全心乱如麻,你有什么章程吗?为娘听你的。”
无缺道:“首先,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进攻,敌人布局已久。”
“只不过因为大哥,二哥太厉害,使得他们在摩罗族和红土城的布局,都失败了。”
“我们尽管赢了,但确实惨胜。尽管拿下了摩罗族和红土领,但是却让我们的破绽更多了,需要防守的地方更多。”
“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海盗女王玉罗刹的舰队,本来是要偷袭我们镇海城的。结果我在赢州赢了,所以那三十艘大型战舰不必交出去了。而且海军攻城,本来就非常吃力,所以对方放弃了这个计划,转而去攻击我们运送座锺的舰队。”
“父亲已经去了红土城前线,所以那里肯定乱不了。”
“五叔爷镇守魔石城,监管摩罗族,这个地方一定会乱,但这个时候乱就乱吧。”
“敌人击沉了我们的运货舰队,让我们的座锺全部毁了。但根据我的估计,这个金锺大会依旧会照常进行。”
穆红玉道:“所有座锺都毁掉了,怎么照常进行?”
无缺道:“在这之前,不是有仿造我们摘星阁的座锺吗?只不过鲜有人问津。”
穆红玉道:“对,我们的座锺是小梵一个人设计出来的,只有她一人掌握核心机密。其他仿造的人,根本不如我们家座锺的质量,走时误差很大。”
无缺道:“但如果我们核心的图纸已经泄露了部分呢?又比如对方找来了大师级人物呢?这一次金锺大会,为了一次性赚到两百万两,我们直接把所有的库存都拿出来了。结果所有的座锺都被毁掉了,那金锺大会就会出现空缺。如果有一家势力,把准备依旧的座锺推向金锺大会,而且质量和我们相差无几,那么商人们会不会心动?会不会大批购买?”
穆红玉道:“商人有奶就是娘,这是一定的。”
无缺道:“梵梵这个人太心高气傲,人缘一般。所以我估计,敌人很早就对我们摘星阁进行了渗透,而且还秘密挖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摘星阁会有大批的工匠离职。而且那个试图对摘星阁取而代之的势力,很快就会出现,而且就在镇海城。”
穆红玉道:“那我们就派兵,封锁真个摘星阁,任何人不得离开。”
无缺道:“不,任由他们走。我们需要麻痹敌人。”
穆红玉道:“怎么说?”
无缺道:“我们抵押黑金城,向天下会借贷了一百万两银子,半个月后支付。我们欠士兵们的抚恤金,一百二十万两,也是半个月后支付。这两笔钱,一笔都亏欠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所以我们要在半个月内赚到二百三十万两银子。”
穆红玉道:“这,这怎么可能?”
摘星阁是用了好几年的信誉铺垫和饥饿营销,加上好几年库存的座锺,才可能赚到二百万两银子。
如今,摘星阁完全空了,没有任何库存了。
想要半个月内赚到二百万两银子,何止难如登天啊?
完全是白日做梦。
无缺道:“我已经有思路了。”
穆红玉惊讶,半个月内赚二百万两银子,你都有思路了?
天下间,根本没有这样的生意。
就算去抢,放开了抢,半个月也赚不到二百万两银子。
穆红玉道:“在哪里赚?”
无缺道:“当然是金锺大会,因为短期室内,只有金锺大会上的这
些商人们,才预备了这么多钱等着我们去拿。”
穆红玉更加惊诧。
这更加不可能了。
摘星阁七千只座锺,全部毁掉了,沉入海底了。
金锺大会,已经没有东西可卖了。
不但赚不到钱,反而会砸了摘星阁的招牌,而且为敌人做了嫁衣。
从今以后,金锺大会便会成为竞争对手的赚钱舞台了。
而现在无缺竟然说,依旧要利用金锺大会赚到这二百万两银子。
穆红玉完全想象不到,该如何做到?
完全没有一点点可能性。
无缺道:“我们不但要在金锺大会上赚到这笔钱,而且还要把试图取代摘星阁的这个竞争对手,彻底置於死地。”
穆红玉望着无缺,看他完全胸有成竹。
“为娘完全想不出来,这该如何做到,但……为娘选择相信你绝对不会信口开河,你就放手一搏。”
无缺道:“金锺大会一般持续多少天?”
穆红玉道:“金锺大会六天之后进行,持续七天时间。但其实每一次的金锺大会,第一天就会卖得干干净净,后面的六天,完全是吃喝玩乐,拉拢交际。”
无缺开始估算时间,尽管非常非常紧张,但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穆红玉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计划?”
无缺道:“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
穆红玉道:“为何不是现在开始?”
无缺道:“因为敌人的第一波攻击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波攻击,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要直接将我置於死地,几天之前,就挖好坑等我了。”
“这是敌人的试探性攻击,但对於我来说,却是致命的。”
穆红玉道:“什么攻击?”
无缺道:“您很快就能看到了,尤其父亲已经带兵离开了镇海城,那么敌人就会堂而皇之冲入我们家。一旦他们得手,就会让天下人看到申公家族的虚弱,那接下来更致命的攻击,就会源源不断杀来。”
穆红玉道:“这就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敌人这第一波攻击,是试探性的,但会非常恶毒。一旦我们挡不住,那接下来就会有上百拳打过来,将我们置於死地。”
无缺道:“对,就是这个道理。”
穆红玉道:“这是敌人什么时候挖的坑?”
无缺道:“算时间的话,应该是四五天之前。虽然有点仓促,但敌人挖的坑,极度完美,而且极度歹毒。若非我当日识破,今日大母就要为我收屍了。”
这话一出,穆红玉脸色剧变,心脏猛地一揪。
然后,她的眼睛露出了刻骨的仇恨。
杀了他,不管是谁要陷害无缺,将他碎屍万段。
她,她已经几乎失去两个儿子了,现在竟然有人要他第三个儿子的性命。
杀他全家!
无缺笑道:“当时傅采薇来访,就是在给我最后的机会。那个时候如果我妥切,并且背叛闻道子山长,改投保守派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放我一马。但是我拒绝了,所以他们就该出手了。”
接着,无缺道:“大母,我们该出去了,家臣们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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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府大堂。
大母穆红玉没有坐下,而是站着。
望着满厅的家臣,还有将领。
尽管努力在掩饰,但所有人还是看得出来,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惶恐。
申公家族出现危机了。
而且这一次危机,很难渡过。
在场家臣,文的以公孙野为首,武的以申六奇为主。
“拜见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