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萝下意识地这么想,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独自来到驿站送信,眼看着驿站就在身边,却被人给送回府去?
她抬眼瞥了他下,抆抆眼泪和鼻涕,一改刚才小小的刁蛮,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七叔要送我回家,自是不忍看我一介幼童流落街头,不过七叔其实不用担心,我原本不是和家人失散,只是我命家人前去如意楼买个糕点罢了,我就等在这里,少卿她就会过来找我,七叔若是有事,但请自便就是。」
这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颇是得体,实在是和之前哭鼻子耍赖埋怨的小样子大相径庭。
萧敬远负手而立,却是挑眉笑道:「既是家人很快过来,左右今日我也无事,不如就干脆等在这里,等着你家人接了你回去,要不然——」
他幽深的眼眸中有些许玩味的笑意:「要不然,我终究是不放心。」
他分明是故意的!
阿萝几乎想跺脚了。
她压抑下心头的不满,眼珠滴溜溜地左转右转一番,想着形势比人强,只好硬着头皮道:「也好,那就烦请七叔陪我稍等片刻吧。」
萧敬远颔首,便不再言语。
阿萝站在旁边,悄悄地从眼缝里朝萧敬远望过去,只见他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笑意,只是像一块木头般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分外严肃——想必这也是上辈子她一直有点怕他的原因吧。
其实若论起来,他长得和萧永瀚是极相似的,都是萧家儿郎,哪个模样能长得差,只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萧家人,都是相似的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罢了。
萧永瀚是养在深宅中的不食人间烟火气,文弱,俊美,那眉眼间都是豪门公子的精致,而这位萧敬远,或许是太早陪着父亲戎守边关,经历了太多风霜,以至於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是带了冷厉肃穆的刚硬。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各样叫卖声此起彼伏,恰这时,有个卖花的乡下妇人提了花篮子凑过来,讨好地道:「这位爷,给家里闺女买个花儿戴吧,瞧,这都是今日才从山上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呢。」
听得此言,萧敬远顿时一个皱眉,冷眼扫过去。
那妇人原本看着这小姑娘娇美,旁边的男子衣着华丽,像是有钱人家,便上前招揽生意,谁曾想被这男人如此一瞧,倒是吓得魂都要飞了:「这位爷,我,我……我搅扰了……」
说着,提着花篮赶紧跑了。
阿萝从旁看着,险些笑出来,其实她自然明白,这位萧七爷,可不是好相与的,年纪轻轻便从沙场上拼出来的,他若不高兴了,看你一眼,可不把人吓个半死。
也是这妇人没长眼,跑来搭讪这惹不起的瘟神。
「这位婶婶,你先别走,花是怎么卖?」她叫住了妇人。
妇人被叫住,看看笑得甜美的阿萝,再看看旁边的瘟神,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阿萝上前,故意道:「这位婶婶不必害怕,我爹天生一张冷脸,其实他是没恶意的。」
说着,随意挑了里面几朵花儿,果然是十分鲜嫩的,当下满意地回首,仰脸对萧敬远道:「我想要这几只,可以吗?」
小小的眉眼间,带着些许调皮和挑衅。
萧敬远黑着脸,背着手,不言语。
他哪里能不知道,这小丫头根本是故意的。
他就算年纪大,可也不过长她一轮十二岁罢了,怎么可能当得了他爹?如今不过是顺着那乡下妇人的话,故意埋汰他显老罢了。
阿萝见他根本不言语,看起来没有出银子给自己买花的意思,当下马上心生一计,一撅嘴,委屈地道;「爹,你这是不要给阿萝买花吗?还是舍不得那银子?」
萧敬远听着那声响亮清脆的「爹」,脸上越发泛黑,他冷冷地瞥了阿萝一眼,终於抬起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那妇人篮子里:「拿去吧。」
妇人见了碎银子,惊喜不已,要知道这山上野花不值什么银子的,便是一篮子花都送了,也没这么多钱啊!当下捧在手心里,千恩万谢,之后又怕萧敬远反悔似的,抱着篮子匆忙跑了。
阿萝小小计谋得逞,让萧敬远损失了些银子,仿佛心里舒服了,便摆弄着几朵花儿,又要插在头上,只是她平素这些事都是丫鬟嬷嬷来做的,她插了半响,花枝几乎要蔫了,就是插不进去。
萧敬远冷眼旁观半响,最后终於忍不住,伸手。
阿萝微怔,疑惑地看着他。
萧敬远还是没说话,却是兀自从她手里接过那花来,轻轻地替她插在了头上。
当那双有力的大手轻轻覆在自己脑袋上时,阿萝有一瞬间的怔楞,她幷不知道,原来这个总是一脸严厉肃穆的人,手上竟然有这般巧劲,甚至……透着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