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勋得了自家大哥这话后,便环视过在场诸人:「我叶长勋在外戎守十年,爲国效力,将家眷留在燕京城,只以爲家中自能护得她们平安,怎奈骤听得这等传闻,牵扯出这般官司。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今日既知,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便妄爲人夫,妄爲人父。今日我先把话摞在这里,你们之中,若知道真相却刻意隐瞒着,被我知晓,无论是哪个,我必会重罚,绝不姑息!」
说完这个,他拔出腰间长剑,直接砍向了旁边的花梨木小桌,却见那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花梨木,应声而断。
在场众人,闻听这震天响,俱是一惊,可谓目瞪口呆。
须知道当朝以孝道爲先,老祖宗房中的,别说是一个花梨木小几,便是个鶏毛掸子,当儿子的,也不该轻易折损。如今这位叶二爷可倒好,竟然在母亲房中拔剑,且直劈房中摆设。
那就是根本连老祖宗的都不看在眼里了。
叶长勋却是已经红了眼睛,他提着长剑上前,一把揪起那孙铁柱的衣领,却是厉声逼问道:「你娘爲何而死,还不给我道来!」
孙铁柱也是吓傻了。
他娘是大房的陪嫁,一向得大太太倚重,这些年他也跟着不知道沾了多少便宜,在叶家奴仆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曾想,一朝风云骤变,他娘被痛打一通,只剩下半口气,赶了出去,出去后,他是两手空空,生计艰难,还要养活半死的老母。
最后在一个夜里,那当母亲的终究不愿意连累儿子,拆下腰带,吊死在房梁上。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没想到,娘就这么去了,连个过年饺子都没吃上!也是一时激愤,被逼到了无路可走,他才跑到叶家门前大闹,只说叶家逼死了他娘。
本来是没什么指望的,谁知道,这事儿恰被叶家老祖宗知晓,给带回了正房,这才掀起了这番风浪。
如今他猛然间听得这叶家二爷掐着自己脖子逼问,也是吓傻了,慌忙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这实在不关小的事,我娘也是被冤枉的!」
「少废话,说清楚!」
孙铁柱呛咳着,指指自己脖子,叶长勋才将他扔在地上,黑着脸道:「你若有半点谎言,休怪我这剑不长眼!」
孙铁柱已经吓傻了,趴跪在那里:「二爷,二爷,我娘只是大房里做奴才的,好好的哪里会去害二太太,二太太又和她没什么冤仇,况且,害了二太太,於她能有什么好处?这,这都是——」
他战战兢兢地看一眼旁边的大太太:「这都是大太太指使的啊!」
这都是大太太指使的啊……
这句话,不知道藏在多少人心里,只是没有人敢说破罢了,如今经孙铁柱这么一嚷嚷,所有的人都吓得血色全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缩着脖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长勋紧抿着唇,眯起的双眸射出淩厉的光,审视地望向自己的大嫂。
现场一片沉默,不知道外面那道窗子没有关严实,被冬日的风呼啦啦地吹着,扑簌扑簌地只吹得人心里发冷。
「大嫂,你有话可说?」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叶长勋的声音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大太太笑了下,冷冷地笑了下,之后便嘲讽地望向叶长勋。
「你不是打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我这当大嫂的要害你媳妇,这还用问吗?如今我瞧着,你在外打仗多年,长了本事了,眼里根本没叶家,也没有母亲,更遑论我这个当大嫂的!如今你要杀就杀,要砍就砍,过来给你媳妇报仇啊,还问我这个做什么!」
叶长勋回之冷笑:「不要给我扯什么叶家顔面,也不要给我说什么礼仪孝道,我只想知道,是谁,给我怀下身孕的妻子药里下毒!」
「二叔,我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站出来的是叶青蓉,她虽不过九岁,可是才气过人,又模样生得好,往日里性情高傲,又哪里容得自己母亲被人这么逼问。
而大房其他子女,长子叶青琮素来谨慎,二子叶青瑞是文弱性子,二女叶青莲处处被姐姐压了一头,此时自然不敢言语。
阿萝见大堂姐出来,想着父亲不好和这种晚辈对峙,便也道:「大堂姐怎地这么说,我爹也幷没有怀疑大伯母的意思,只是到底那位王嬷嬷出在大房,素日都是大伯母的心腹,如今她做下天大的错事,却只是被赶出去,也不曾报官,这就不得不让人想着其中是不是别有隐情。偏生这位王嬷嬷出去没多久,便上吊自尽,知道的,只说是王嬷嬷羞愧难当,不知道的,还以爲这位王嬷嬷是被人杀人灭口了呢!无论如何,难道大房不欠我爹娘一个交代?」
叶青莲拧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阿萝,她怎么也没想到,阿萝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让人无可辩解的大道理。
阿萝扫了眼叶青莲,又抬起头,对自家爹道:「爹,阿萝就盼着,你能把欺负我娘的坏人都找出来,狠狠地替娘报仇!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这话平时自然不是乱说的,不过如今借着这个事儿,她是不惜夸大其词。
反正这个时候肯定没人有心思和她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