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不知道那女孩能不能救活？”

“这么堵，救护车都不一定能过来，悬了。”

“要是有医生就好了……”

陆宁然扭头看关竟，关竟的目光刚好也看了过来，陆宁然犹豫了一下，提议说：“我们去看看吧？”

关竟点点头，两人下了车，关竟从后备箱拎了个小型医药箱，直奔车队前面而去。

车祸发生在主线与匝道连接的地方，这里的匝道旁边有不少树木，使得匝道看起来没那么明显，很容易发生剐蹭事件。

不过这一次显然不是剐蹭那么简单，一辆铃木车头完全被撞碎了，整部车子几乎断成两截。另外一辆宝马稍好一点，但也损毁严重。最让人难受的，是地上大片的血迹和一些残肢，触目惊心。目前看来，有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地上还躺着一个年轻女孩，她身下有一大滩血迹，腹部插着一大块玻璃碎片，腿上也不断有血涌出来，眼睛闭着，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看起来情况也非常不好。

女孩周围围着一群人，但都只是在议论纷纷，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怜悯和悲伤，还有有心无力的同情。

关竟冲过去检查女孩的伤势，陆宁然一看到那些血和肢体，脑袋就开始发涨，非常难受。

陆宁然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他也算得上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一类人，没经历过什么事情。这样惨烈的场面，还是生平第一次见。他没有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但他还是想去帮关竟的忙，陆宁然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就往前走。

关竟立刻阻止了他：“你别过来！”

陆宁然犹豫了一下，终究没上前。他不是专业人士，只看着这场面就难受得想吐，过去了说不定只会给关竟添乱。

他看着关竟熟练地帮那女孩绑止血带，心里忽然觉得很难过。

关竟今天为了和他约会，特别穿了很帅的白衬衫和浅色的休闲裤，现在一跪在地上，身上全是血。

陆宁然忽然想到，关竟是个外科医生，他平时经常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他一直视关竟为男神，不仅是因为关竟长得帅，最主要的，关竟从小就是学霸，什么都懂什么都会。高中毕业考了最好的医学院，做了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陆宁然一直是以关竟为荣的，他觉得特别骄傲，他的男神就是这么高大上！

甚至在刚才过来那一刻，他心里也是莫名骄傲的，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可关竟是医生，他就有办法！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陆宁然的骄傲全没有了，剩下的是满满的心疼。关竟的手术刀下承载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容不得半点疏忽，可很多时候，大概也并不是他努力就能有好结果的。每天面对那么多生离死别，关竟心里应该也很累吧？遇到无能为力的情况，应该也很难过吧？

关竟的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这女孩的情况不太乐观。陆宁然甚至有一丝后悔，刚才是不是不该叫关竟过来？

救护车来得还算快，一个医生似乎认识关竟，两人说了几句话，关竟点了点头，然后朝陆宁然走过来。

关竟把车钥匙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把血迹擦干净了才递给陆宁然：“我跟着他们去一趟，你……”

“我没事，我回去等你，你去忙吧。”陆宁然急忙道。

他想问问那个女孩的情况，可不知为什么又开不了口。

关竟似乎想摸一下他，但是一抬手，发现自己满手的血，又缩了回去。

“开车小心。”关竟叮嘱了一句，然后大步朝救护车走了过去。

陆宁然等到救护车走了，才返回自己车上。

锦悦湖他是不想去了，估计关竟那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下了高速又打道回府。进城的时候，他给关竟打了个电话，本来想问他在哪家医院，要不要去接他。关竟的电话却没人接，可能是在手术室，陆宁然只好自己回去了。

关竟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带着一脸的疲惫和满身的血迹。

看到陆宁然，关竟表情略好了一些：“抱歉，那女孩没救活。”

陆宁然不懂关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抱歉，那女孩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可是不等他问，关竟已经去浴室洗澡了。

等关竟洗完澡出来，陆宁然已经不好再问了。看到关竟头发还在滴水，他跑去拿了吹风过来，说：“我帮你吹头发吧？”

关竟看了他两秒，在沙发上坐下来。

陆宁然莫名有点兴奋，以前都是关竟在照顾他，他甚少有机会去照顾关竟，这样一点小事都让他有种自己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

关竟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慢慢把头靠在陆宁然的肩头，以一种柔软而依赖的姿态。

陆宁然心跳又不正常了，这样的关竟，让他好想紧紧抱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撒手。

“今天吓到你了吧？”吹完头发，关竟依然没有离开，他搂着陆宁然的腰，柔声问道。

陆宁然僵了一下，他今天的确有点被吓到，主要还是生理上有些不适，他后来开车的时候眼前老是会出现大片大片的红，午饭也没胃口吃。可是，身为关竟的恋人，他觉得自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根本都不配关竟，所以不好意思承认。

关竟的手顺着他的背往上轻抚，声音低缓：“对不起，我当时应该陪在你身边的，可是……我太想救活那个女孩了，明知道不可能……”

关竟的脸在陆宁然肩头轻轻蹭了一下，很亲昵的姿态。陆宁然能感觉到关竟的心情不好，他的情绪很低落，这在关竟身上是很少看到的。陆宁然直觉，他的这种低落并不是因为没能救活那个女孩，他觉得关竟是在为别的事情难过，可陆宁然抓不到其中的重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关竟。

“你会觉得失望吗？”关竟话锋一转，忽然问。

“为什么会失望？”陆宁然有点莫名，“虽然很不希望看到一条生命流逝，但是她当时那情况……”

陆宁然不自觉地又抖了一下，关竟立刻察觉了，打断了他的话：“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这你都猜到了？”陆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不是。”关竟摸摸他的头，说，“我第一次真正进手术室，也几天没胃口。”

陆宁然吃惊地望着关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关竟看他，“我就不能有软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