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天上终于没有再下雨,我们顾不得地上泥泞,奋力往回跑。我鞋子里溅进了些泥浆,走路的时候滑腻得很,让人难受。不过一路上除了几个缩头缩脑的松鼠外,倒也没有再见到任何有威胁的生物,这种诡异的安静反倒让我们更加不放心。匆匆忙忙赶回营地,远见那草甸子上的帐篷依旧在,然而我们走近的时候,发现外面的东西一片狼藉,而帐篷里面则不见人影。
连堆放在下坡处的两具尸体,都没有瞧见。
我们在营地周围看到了野狼的脚印,凌乱杂多,显然狼群袭击我们之前,是来过这片地界的。不过我们没有看到鲜血,不知道是被雨水冲刷了,还是这里没有发生搏斗。万朝东有些急了,朝四处大喊,喊他哥、喊他伯、喊掌柜的他们,可是空荡荡的草甸子上面,哪里有回音?
我用尖刀挑动着被大雨浇灭的火堆,旁边有一个小锅,还有其他的一些餐具,凌乱散放着,看得出万勇他们走得非常急,都来不及收拾。帐篷里也有好多东西没有带走,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赵中华等人一同走的。
我们都愁眉不展,心中有些沉闷:难不成万朝安没找到,这会儿又丢了三人,我们还要继续找寻不成?
万三爷抬头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走到了帐篷的背面,将腰间别着的那碧绿色竹筒解开来,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阴风一阵,冒出一个浓黑如墨的身影来。这个影子是一个壮汉的侧面,跟加藤原二的剪纸人一般模样。我心中一跳,万三爷他捉了一辈子鬼,没承想,自己也养了一个鬼。
我不知道万三爷这个是什么品种的鬼,只看它仿佛一团墨色的截面,跟地翻天那五鬼搬运术的形象,跟我这小鬼朵朵的模样,截然不同。它一出现,鼻子似乎耸动了一下,然后俯身到了万三爷的体内,老爷子浑身一震,然后指着桃林的方向,口中低喝一声“走”,并不管我们,抬腿行去。
我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跟在他后边走着。
疾行奔走,我们穿过了桃花林,走过了那个小山包,又路过了几株高高的橡木树,转过了一大片低矮的荆棘林,最后来到一个藤蔓攀附的山壁前。远远地瞧着那口子处有一个黑影闪过,万朝东兴奋地高喊:“哥,哥,我是朝东啊!”那个黑影子听到,跑了过来,我们一看,正是披着雨衣的万朝新。
见到我们,万朝新十分高兴,连忙拉着我们来到上面洞子里,在那里面,李汤成他们几个,都在。
万三爷松了一口气,双手拍掌,结了一个手印,身上萦绕的那黑气就钻进了碧绿色竹筒里去。他小心把油伞纸给封住,然后问迎上来的赵中华怎么回事儿?
老爷子显然是有些生气,语气不善。
赵中华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说他们本来在溪边找寻尸体,但是突然看到下游有一个瘦小个儿在追逐溪中的一具野人尸体,被瞧了一眼,浑身冰凉,于是想赶紧回来,通知他们。结果到营地的时候,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子腥味,赶紧叫着这些人往坡上跑,结果搀人的搀人,背尸的背尸,走到一半就遇到狼来袭击,他们五支枪,一齐发射,那些狼就给吓走了。落脚山洞里后,赵中华回了营地一趟,没见到我们,又折返回来,正商量着去找寻我们呢……
万三爷把死去枭阳手中的那红布条拿出来,并把我们遇到的事情作了说明。
万朝新拿着这布条,很肯定地说是朝安那家伙的,在他们家院子里见过,当时他还笑朝安不是本命年,穿啥子红内裤,丢死人了。我们都沉默了:朝安要是落在了那枭阳和猴孩儿手里,只怕性命难保啊。
我们在洞中待了很久,万朝东的心里有些忐忑,怂恿着几个人回去,既然找不到了,那也别把大家的性命给搭在这里――黑竹沟,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的提议,说实话好几个人都心动了,包括我――虽然治手的几位主料,龙蕨草并没有找到,但是我在青山界也一样可以找,这黑竹沟实在邪门,不如早些回去。
然而万三爷没有开口,万勇也没有附和,万朝东一个人自唱自和,觉得没意思,于是闭嘴。
李汤成他们几个的意思,还是想找一找狐狸的尸体,他们甚至想把那洞口解开,进去瞧上一瞧:这很明显是好了伤疤忘记疼的表现。外面的雨时大时小,我们便没有再出去,杂毛小道是个洒脱之人,伸了一下懒腰,说困了,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就窝着睡了起来。大家便决定暂时在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凹口山洞里休息过夜,傍晚的时候我们几个跑到营地里去将东西搬了过来,又弄了些吃的,在山洞里暂休。
依然是轮流守夜,我被排在下半夜,于是早早就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我睁开眼睛,往洞口望去,只见下面人影憧憧,竟然有几百上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