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2 / 2)

他睁开眼,正对眼前之人一笑:“……回去歇息数日,服食几帖补身的方子,也就大好了。那药物无需贵重,贫寒百姓家常吃的即可。”

这病者自是千恩万谢地去了,再来之人,则是个头发花白、很是削瘦的花甲之人。不过此人瘦则瘦矣,精神倒很矍铄,还有一种身居高位的气息。

徐子青心念稍转,已是认了出来。

且说先前他虽是进入炼心之境,但外界之事,他却并非不知道的,否则他又要如何以木气祛除病气,来给那许多难民医治?

只是因着神游天外,一时不能反应,而今清醒之后,此前种种,自然再入心中的。

这花甲老者正是景元府府官,于那许多难民心里,此官很是清正,对府城事事经心,十分受人爱戴。

这时他忽而过来,应当也是听闻有医者义诊之事引起些波澜,才会亲自前来查探。

如此之人,徐子青虽早已不在尘世中,却也敬重。

凡人中如府官者,岂不正是大劫中如宗主者那般,皆为身后子弟辛勤操劳么?

于此事上,修士与凡人,也没什么不同。

皆寻觅那一线生机罢了。

徐子青认出来,面上却是不显,而是笑了一笑,便去为府官把脉。

府官好容易到得这位医者面前,离得近了,看得自然更是清楚,心里也越发赞叹。

先前于远处时,他只道这两人气度不凡,而现下如此接近来看,更有一种难言之感……只觉得,这等人才前所未见,竟是无人能够与他两个比拟的。

稍镇定后,府官就将手腕露出。

那杭午见状,颇是紧张,看得目不转睛。

徐子青从容诊断过后,笑言:“这位老先生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辛劳已久,若是再不好生歇息调养,怕是要积劳成疾了。”他说时,手指往那府官几处穴窍点过,注入木气进去。凡人不修炼,穴窍也是不通,存不住灵气,可用木气化去其体内淤积暗伤,却很容易。

府官只觉一股暖流入得体内,竟是瞬时疲惫尽消,仿佛服食了灵丹妙药一般,越发神清气爽起来,真是极为有效。

他心里越发肯定这医者本事,也不多说,只拱了拱手道:“神医高义,老夫感激。日后若是神医有什么吩咐,只管到城里寻一位叫做‘杭午’之人,必然鼎力相报。”

一语双关,非是只为这片刻医治之功。

徐子青微微一笑:“老先生客气了,医者本分,无需如此。”

府官神情和蔼,并不表露身份,再示意过后,便是转身离去。

随即徐子青自是再医治下一人,亦不曾打探府官身份。

不过此后好几日,他已然随时皆能进入那炼心之境,而之前总有前来意欲强请他的恶客,也再不曾出现过了。

这想必,便是那一位府官的看顾罢!

因再无干扰,徐子青在此地足足坐诊月余时间,已然把许多整个府城重症难民尽皆医治,而余下一些小症之人,则无需他一一诊断了。并且,有他这般举动,府城里其他医者再未有忙得那般焦头烂额,便也腾出手来,于府官号召之下,为许多难民诊治。

渐渐地,情形越发好转,这府城里也更显得一派喜气洋洋。

灾难所遗诸事虽不曾全然解决,但总归是少了亡者,便也少了颓丧。

这一日,再有往荒山去答谢神医者,却一直候到日出,也不见神医到来。

及天光大亮时,他们方才见到,在那一旁有一块好似用剑削成的平滑山壁,上方铁画银钩,书写数行大字。

其大意,便约莫是医者于此地已然功德圆满,如今前往另一府城,为其他灾民施药治病去了。

来此者俱是感叹,到底感念这医者恩德,少不得就有那些总算重新置了家的,于屋中设有两尊小像,一坐一立,正是青衣医者与白衣剑客。再日日上香祝祷,也算一番诚心诚意,祈求恩人一生安泰了。

感激之情,遍于全城。

徐子青和云冽,也是施了术法,来到了这景元府相临近的泰元府外。

但凡是这府城之地,城外总有山头,在官道两侧,既显出一片绿意,又不影响行人车辆。

到此地后,徐子青如法炮制,也先在官道一侧撑起那“悬壶”之幡,说了要义诊之事。也是同样的,在最初时候,虽有人观望,却无人主动。

泰元府与景元府不同,此地受灾虽不及景元府严重,但灾难之后也有不少浮尸现于地面,必须差人掩埋。

因城中医者也极繁忙,百姓难民只得拖着病体,拥挤各处,不仅难以出力重建城池,就是自身,也是难以保全,很是凄惨。

这里的府官不及景元府府官那般一心为民,虽也是赈灾之人,却有贪墨之心,以至于赈灾的钱粮给他污了不少,置办的米粮发放于民时,便也不及景元府那般扎实。让灾民们不仅因伤痛死了许多,也饿死不少。

徐子青神识一扫,很快已看清这府城里的情景。

此地灾民的求生之念……不及景元府。

略一思忖,他已想得明白。

这不足为奇,原本这场洪灾便是凡人大劫,一个冲刷过来,足足席卷了七八个府城。尽管相较而言有的严重些,也有的轻缓些,但归根到底,俱是重灾之地,好些的也好不得几分。

于是本来这泰元府比景元府死得人少些,却因着府官不利,医者不足,导致如今的情形,竟比那景元府严重得多了。

此地的百姓难民们最初许是还颇有企盼的,但时日越久,情形越坏,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了绝望来。

而对于“赤脚大夫”,这里的灾民,也更警惕些。

徐子青坐得片刻,分明见到有难民满身溃烂,却也不曾想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反而是情愿这般忍受痛楚,能挣命几日,便挣命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