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道,“行哥哥,你怎么还在?”
她的意思是,这个点儿了你不该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么,怎么会回寝宫来?
她方才听见宫人问安的声音,以为他是只是回来转一圈就要走的。
听在傅彦行耳朵里,就有点不好受了。
他伸出手臂,拦住涟歌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孩子啊。”她眨眨眼睛,觉得他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你!”傅彦行气得肝儿疼,想问她,是不是现在他在她心中一点位置都没有了,可皇帝陛下自尊心很强,问不出口。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朕才不管你。”
夫妻两载,涟歌已经很懂他了,慢慢品出点味道来。
她粲然一笑,矮着身子从他手臂下钻过,踮着脚往后退,等退出他手臂可触及的范围,转过身一溜烟儿跑了。
傅彦行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榻边生闷气,眼角余光却一直看向门外。
殿外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无。
傅彦行唤了一声流安,问道,“皇后娘娘呢?”
流安心中咯噔一声,道完了,却只得实话实说,“娘娘似乎是跟着去了凤藻宫。”
涟歌和傅彦行住在一块儿,凤藻宫便一直空着,团团圆圆出生以后,被安置在那里,凤藻宫因而成了小殿下们的寝宫。
傅彦行黑着脸站起来,“走,随朕去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
流安在心中祈求,“我的娘娘哟,求求您了,多放点儿心思在陛下身上吧。”
团团圆圆长开不少,是珠圆玉润,粉粉嫩嫩的两团。傅彦行看了三个月,亲近了三个月以后,觉得这俩小肉团子,长大一些后,丑得越来越顺眼了。
他之所以觉得自己的孩子丑,不过因为,他们夺去了他们母亲大部分的注意力。
很多时候,涟歌白天陪着孩子们玩儿累了,晚上便倒头就睡。别说和他腻歪了,连认真说话的时间也不给他留。
对团团圆圆的怨念,蒙蔽了他的慈父之眼,遂觉得这两个流着他血脉的婴儿,长得丑。
他一路气鼓鼓到了凤藻宫,却只有玉音姑姑在场。
“娘娘呢?”他问。
玉音姑姑奇了,“娘娘不是还在宸阳宫吗?没跟着过来啊。”
傅彦行皱眉,明白自己大约被涟歌戏弄了。
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她一定会笑话他的。
傅彦行的视线在殿内巡视一番,发现两个孩子正挨着在榻上睡觉,他便对玉音姑姑和几位乳母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一个人陪陪孩子。”
他们是他与涟歌的血脉相联,他表面上嫌弃团团圆圆“丑”,其实心里却是极爱他们的。
现在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六月,婴儿用冰不好,凤藻宫里便挺了冰块供应。两个小家伙穿着大红色的四喜连体衣,趴在床上并成两个圆滚滚的小青蛙。
傅彦行坐在榻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团团竟然翻了个身,一下压在了妹妹身上。而没心没肺的圆圆,丝毫未觉,还睡得正香。
“小坏蛋,竟然欺负妹妹。”
若说论两个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顺序,那肯定是和涟歌眉眼相似的圆圆更得帝王欢心了,眼见女儿被哥哥欺负,傅彦行紧蹙眉头,伸出手指,一点点将团团推开。
手指戳在小婴儿柔软的身躯上,那软绵的触感,令傅彦行心头都在颤抖。
他到底没忍住,将手指往上移了移,挪到团团的脸上。
三个月大的婴儿,脸蛋自然是肉嘟嘟的,他戳了几下,觉得手感越来越好,便又戳了两下。
结果团团竟然嘴巴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傅彦行被他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将人抱起来,但他抱孩子的经验并不多,手臂和胸膛又硬硬的,团团在他怀中扭了扭,哭得愈发大声了。
乳母敲了敲门,小声问道,“陛下,是哪位小殿下哭了?”
陛下不喜他们近身,没有得到允许,她们想直接进来看看情况也不敢。
他有些心虚,怕团团吵到妹妹,抱着他来到门边,“快进来,是小皇子哭了。”
乳母推门而入,傅彦行连忙将孩子塞给她。乳母将团团抱到一旁轻声哄着,又仔细查探,发现小殿下既不是饿了,也不是尿了,可是不管怎么哄,他就是哭个不停。
她紧张得脑门上直冒冷汗,心里越发慌张,想问问详细情况,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方才小殿下,是怎么哭起来的?”
这么小的婴儿,总不会是做噩梦,她便怀疑,是小公主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打到小皇子了。
这种情况,兄妹之间偶有发生。
傅彦行有些尴尬,没说是自己将儿子戳哭了,含糊道,“朕也不知。”
他看着儿子哭得小脸通红,到底还是心疼的,又给他抱过来,东西僵硬地学着乳母们哄孩子的姿势,在怀中轻轻摇晃,嘴里尽量温柔地哄着,“乖宝宝,别哭了,你一哭,父皇的心都要碎了。”
平日里孩子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涟歌在哄,他就在一旁看着。可今日才觉得,原来带孩子真的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
这么一来,他因为涟歌照顾孩子们累了而疏忽他的那点怨念,便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