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都觉得丢人,刚想阻止他,却见就在豆腐的手,快要靠近盘子的那一刻,一直打瞌睡的懒货忽然睁开了眼。右手速度极快的扣住了盘子里的糌粑,整个一块就塞进了嘴里,两边腮帮子胀鼓鼓的,神情淡淡的看了偷东西的豆腐一眼,一边儿嚼,眼睛一边儿又闭上了,脑袋重新开始了小鸡啄米。
豆腐愤愤的收回手,嘀咕说:吃吧吃吧,噎死你。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我看这懒货八成是装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露出真面目!”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原以为豆腐是有长进了,现在看来,脑袋该抽筋的时候还是照样抽筋,完全不知道重点。这人看上去是个瞌睡虫,但豆腐连着偷袭两次,都被迅速反击了,这样的人,能没两把刷子吗?
我说:“你啊,少惹他,强将手下无弱兵,到时候怎么被玩死都不知道。”豆腐撇了撇嘴,说:“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看是那个王八底下多乌龟还差不多。好啊,我不惹他,那你能不能……”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将自己的盘子往右手边挪了挪,说道:“不能!”
豆吃完东西,我们出门查看了一下,这个季节草长鹰飞,下了一夜雨,草地上全是积水,更别提对面的山区了。不过高原上日头高照,这雨水估计下午也就干了,我以为胡爷会让我赶路,谁知他查看了下环境,摇头说:“再歇一晚。”
我觉得奇怪,道:“难道路不能走?”
他指了指对面我们将要翻越的大山,说:“坡度太陡,而且植被稀疏,一夜大雨,土石松软,今天不适合赶路。”他瞧见我惊讶的表情,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说:“我们只是替白三爷办事,但不是替他卖命,我不能拿所有人的命来开玩笑。”
说实话,我这两年接触的人也算多了,什么样的话没听过,各个都是唯利是图,怕死,但又愿意搏命。胡爷这番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被之前那些刀口舔血的人听了,只怕会说他贪生怕死,我却是心中敬佩。古语云:生死,大事也;为了利益,冲动莽撞,轻易豁出生命的人,才是真正愚蠢之极。
他是我们这一行人的首领,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我自然也不会反对,一行人便决定多留一天。白日里无事,我们各自瞎逛,藏民有马,豆腐借了一匹来骑,被摔下四五次后,总算能坐在马背上了。我俩在草地里瞎逛,四下无人,豆腐便道:“那个大黄鸭嘴也太严了,我怎么套都问不出关于白三爷身份的事。”
我挺意外,说:“原来你跟他打的这么火热,是为了打探消息?”
豆腐挠了挠头,说:“不全是,他挺逗乐子的,反正日子还得过,总不能一个个都黑着个脸吧。只不过我和他关系不错,就顺便套套话,但没想到他嘴那么严实。”
我说:“这三个人都不简单,想套出话不容易,不过我看他们到不是些唯利是图的人,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好对付。”
豆腐耸了耸肩,说:“反正我们暂时还不是敌人,就别想什么对不对付的了。我还是第一次骑马,好想飞奔一下……”
我道:“你可以试试。”
豆腐被我一怂恿,大着胆子一夹马肚子,黑色的瘦马飞冲出去,大约十来步后,将豆腐甩落一旁,滚了一声泥,我捂着脸不忍细看,干脆自己回寨子里去了。我没想到会遇见懒货,这次他终于不懒了,站在一个院子里和一个老藏民说着些什么,片刻后就跟着那老藏民走了。
我心中好奇:这小子怎么突然精神了?他要去干什么去?我跟着走了一段,发现他们进了寨子里一个较为宽敞的建筑里,相比其他房屋的破落,这个建筑外表还有一些斑驳的彩绘,外围有石塔和经幡,懒货手里捏着他那一串红色的手珠,规规矩矩跪着,神情平淡,却显得极为虔诚。我一时愕然,觉得这是我加入过的最奇怪的队伍。
一个惜命不愿意轻易涉险的掌眼,一个嘻嘻哈哈会些武功的机关手,一个总是打瞌睡却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藏族年轻人,白三爷,是怎么招揽到这样一批人的?
我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虔诚的懒货,心里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个有虔诚宗教信仰的人,怎么会干下斗这种活儿?要知道,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是讲究行善积德的,特别是佛教,更讲究因果轮回。这懒货出身藏族,应该是信仰的藏传佛教,同样笃信轮回。说难听点儿,他这不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吗?
懒货虔诚的过了头,一直不见起身,我便懒得等下去,又到了别处转。
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一群外人朝着寨子走了过来。他们穿着时尚,带着相机一类的东西,明显不是藏族人。我记得懒货翻译过,这个寨子并不位于旅游路线上,平时很少有外来人。
怎么我们才住了一天,就来了这么一批人?
☆、第九十二章 郭家
我数了数,一共八人,穿着户外服,背着大包,一个个笑意盈然,看起来像是旅游的,但我的疑心病,让我不得不多做出些猜测。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说:“是郭家的人。”
是胡爷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发现他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我的身后,目光也正盯着那批‘游客’。
我吃惊道:“郭家?北京的郭家?”胡爷点了点头,眯着眼眺望,说:“领头的是郭家大小姐,其余的是她手底下的人。”
我只听说过郭家的事,但跟这些人却并没有过什么交集,听胡爷这么一说,不禁觉得奇怪。这要平时遇见,倒也不稀奇,但偏偏这个时候,我们前脚到,后脚就跟来了这么一个同行,实在容不得人不多想。
难道这伙儿人在跟踪我们?
可是,白三爷这次行动布置的十分隐秘,就是吕肃都还没有消息,这郭家的人怎么追上来了?他们这是想搞什么名堂?
见那批人距离越来越近了,胡爷道:“走吧,别看了。”我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个眺望的高处,问道:“这批人是跟着咱们来的?”
胡爷点了点头,问我知不知道郭家的事,我说知道,那郭家五个女儿,各个都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直到三年前,大小姐才幡然醒悟,开始接管家业,挑起了担子,据说这两年已经是有声有色了。
我说完,他道:“什么有声有色,这小丫头到底还是嫩了点儿,野心太大,急不可耐的想扩张之前被打压的势力。”我立刻猜到了缘由,接话道:“但颛家她动不了,剩下的也都是老字号,而你们奇白居的人刚刚回国,地位不牢靠,再加上吞的货惹人眼红,所以她找你们下手?”
胡爷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道:“跳梁小丑,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好了。”
我立刻意识到,这郭家的人能跟到这儿来,怕不是巧合,估计是白三爷故意放的水,难不成他们是打算……我看着胡爷冷笑和不屑的神情,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莫非他们是故意为之,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在深山里把郭家的人给‘吃了’?
仿佛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胡爷脸上不屑扥笑意收起来,道:“白爷决定回国,自然要在国内站稳脚,郭家的人自己不争气,不拿他们下手拿谁啊?”
我知道,郭家老爷子一年前病重,隔三差五就进医院,而郭家的掌权人,目前也就是郭家大小姐了,名字好像叫郭香岚,虽说是在最后关头,郭家大小姐经历了家族安排的一场场特训,但毕竟时间太晚了,哪及的上颛瑞这些从小就开始接触家业的人。能力这东西,不是能短时间提升的,郭香岚现在发愤图强,也已经晚了。
我道:“看样子这事儿你们早就知道了,不过,对方有人数上的优势,你就那么有信心能把人给吃了?先说好,我可以帮你,但我兄弟不会杀人,所以,咱们只能算四个人。四个人对他们八个,都是有枪有弹的,你未免太有信心了吧?”
胡爷挥挥手,说:“擒贼先擒王,只要做了郭香岚,剩下的几个人,八成就直接投靠我们了。人心善变,唯利是图,难不成你以为那几个人会跟我们殊死搏斗不成?放心,他们没那么傻。”
说话间,我们回到了绛珠家,豆腐已经换了身衣服,不知从哪儿弄的扑克,正和大黄鸭玩‘拉火车’,懒货也已经回来了,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睡觉,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觉睡?
豆腐立刻拽着我说,三个人正好,可以斗地主,他磨了懒货半晌,懒货也不愿意加入战局,所以二人只能玩‘拉火车’,很没劲。这会儿正无聊,我便加入战局了,也没去打听郭香岚那拨人,不出意料,他们应该已经打听出我们在这儿借宿了,既然是要‘吃了’的人,事先自然装作不认识不知道,少见面的好。
这牌玩了一下午,晚间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是和郭香岚一伙儿人碰头了。因为我们这批外来人比价多,热情的藏民燃起了篝火,一寨子的人一起热闹。没有什么好酒好菜,最好的也就是烤牛肉,但气氛很是热烈。
豆腐是个吃货,有肉就很高兴了,吃的满嘴流油,狼吞虎咽,这时,他看见了对面的郭香岚。她剪着利落的短发,黑皮裤,登山靴,身材紧致火辣,最难得的是长得很漂亮,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这要是以往,豆腐还不早就过去搭讪了,现在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啃手中肉,我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不去搭讪,豆腐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说:“我有双双了,我是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我要为双双守住我的贞操……不过,对面那女的确实挺漂亮的。”
这时,对面的人也在打量我们,片刻后,郭香岚走了过来跟我们搭讪,说的自然是一片谎言,我们也以谎言相应付。但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圈子里的人,特别是这些大家族,对于各个势力的重要人物,就算是没正式见过,也该是有照片的。
她不认识我们五人很正常,因为我和豆腐在北京是没什么名号的,而胡爷几个,也只是替白三爷干活的,说好听了是掌眼,说难听了是伙计。即便如此,但她自己应该明白,以她的身份,白三爷手底下的伙计,不可能不认的她。
就算她真要跟踪捡漏,也不该自己出面,她这一出面,谁认不出来?岂不是完全暴露了?既然已经暴露了,还装什么游客?她是笨的没想到这一层呢,还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