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此之后,听闻君山有神明。我赵羲泰愿对神明起誓,今日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倘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日后不得好死!”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慕扶兰说:“蒙世子高看,但世子的婚配,自有安排,绝不会是我长沙国。”
“你是担心我父王和母妃吗?你放心,等我的病好了,你耐心等我,迟早我自己一定能做主的!”
“对了!”他仿佛想起了起来。
“你若嫁我,你的义子熙儿,日后我也会视他如同己出!”
他神情激动,说着朝她伸手过来。
慕扶兰往侧旁让了一让。
“赵世子,你对我的用心,我很是感激,但我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念。婚嫁之言,往后请世子勿再提及,免得徒增困扰。我先回城了,世子你好生养病。”
她迈步而去。
赵羲泰望着她的背影,难掩目光中的失落,怔怔地立了片刻,又追了上来。
“罢了,你既不愿,我不说这个便是了。只是我方才的那个提议,对你长沙国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大可不必因我而拒绝。”
投靠齐王,包含了两层意思。
除了日后配合指证谢长庚之外,等到齐王谋事,长沙国自然也要贡献钱粮和人力,以此换取庇护。
“你相信我,如今时局败坏至此地步,除了投靠我父王,往后你们真的没有更好的路子了,我不会害你的。我是为了你们好,才和你说了这些的!”
赵羲泰望着她,目光里露出焦急之色。
慕扶兰停步,沉吟了片刻,向他道谢:“多谢世子良言,我很是感激。只是此事并非小事,我也做不了主,我会转告王兄,予以回复。”
赵羲泰道:“好,我等着!”
慕扶兰朝他微笑点头,随即离去。
侍女将东西收拾了,慕扶兰叫阿大服侍好赵羲泰的药,自己便带着熙儿下了山。
山脚下,横贯路口,扎了一排暂时立起的营房,赵羲泰的随从,都住在这里。
慕扶兰快要下到山脚之时,听到近旁传来一道声音:“翁主留步。”
慕扶兰转头。
山道旁的一丛树木之后,忽然钻出来一个赵羲泰随从打扮的人,朝着自己恭恭敬敬地见礼,随即靠过来,压低声道:“张内史有一信,命小人带给翁主。”
慕扶兰顿悟。
这是张班的人。
她略一沉吟,叫随从先带着熙儿下去,自己停在原地,等近旁无人了,说道:“拿来吧。”
那人看了下左右,从怀里掏出一信,递了过来。
慕扶兰拆开信。
原是张班也知道了她被谢长庚给赶回长沙国的消息,很是不满,信里指责她不守信约,要她尽快想办法,回去继续帮自己做事。字里行间,隐含威胁,道她若就此作罢,他便不让长沙国好过。
慕扶兰看完,把信还给那人,说:“又不是我不想,是他要赶我走,我有什么办法?你告诉张内史,叫他别忘了,他收了我们那么多的好处,先前替我们在太后面前,也说了不知道多少的好话,早就和我们长沙国是自己人了。他要是故意让我们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那人一愣,迟疑了下,勉强道:“请翁主好歹给句明话,否则叫我如何回复内史?”
慕扶兰说:“罢了,你不过是个传信的,我也不想叫你为难。除了我方才那几句,你再替我转告,说来日方长,我记着呢,叫他多些耐心,有证据了,我定会告知他的。”
那人无奈,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停留太久,收回信,匆匆闪身而去。
慕扶兰看着那人背影消失在了山道旁的树丛后,继续下山到了渡口。
熙儿已经上了船,正静静地坐在船舱里,见慕扶兰入内,叫了她一声“娘亲”。
将近正午,船停在湖边,晒了半日,舱里有些闷热。
慕扶兰叫侍女推开一扇窗户,将熙儿抱坐到自己的膝上,取手帕,替他擦拭额头冒出的一层细汗。
船行至水面,凉风习习,舱里渐渐凉爽了下来。
慕扶兰见他一语不发,坐自己怀里,双眼望着水面,仿佛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便问他:“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糕点?”
熙儿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娘亲,巨寇是什么意思?谢长庚是谁?”
慕扶兰一时怔住。
熙儿说:“早上我醒来,他们说要走了,我就去找娘亲,听到了那个世子和娘亲说的话……”
“他是个很坏的人吗?为什么你们都想要他死?”
熙儿仰脸,睁大一双眼睛,望着慕扶兰问道。
第37章
他是你前世的父亲, 你来到这世上,身上便流了和他相同的骨血。你小的时候, 他也曾抱你, 对你许诺早日归家,你也曾一遍遍地误把路人踏马经过门前的动静当作他的归家马蹄之声, 你拽着娘亲的手奔去门前迎他, 失望而归, 然而多年之后,少年的你, 却不惜还他以满腔颈血, 也要和他父子两绝的那个人。
你不肯和这个男人和解,为他曾是你和你母亲的全部,然而在你母子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将你们抛在他身后的无边黑暗里,自己独向光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