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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也就是苟活着,为了弘毅公府,为了她身后的钮钴禄氏,心里再苦对外也要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翊坤宫妃。每当想及此,绮佳总是能一个人闷一日,秋华知道为何却也不知从何劝起,见她也就在教蓁蓁读书写字时有些笑容便撺掇着蓁蓁多去拿古籍经书烦扰绮佳。

第13章

做师傅的总望能盼上个好徒弟,蓁蓁偏又是极有慧根而好学,往往一点就通,绮佳这个老师自然做得十分开心。她见教蓁蓁教得容易又忍不住打量起了秋华和龄华,惹得两个大丫头有段时间看见绮佳与蓁蓁靠近书桌立刻撒腿就躲。

除夕这日从慈宁宫散了,本来皇后若在,装模作样的,皇后也得请各宫姐妹坐坐。可绮佳名分没正,她也懒得看见一堆人在她眼前虚情假意,在慈宁宫门前与向纳喇贵人问了几句大阿哥的事,又向佟妃寒暄两句,直接就上了暖轿回翊坤宫。

绮佳回宫已是黄昏时分,由着宫女替她脱下捻金孔雀羽大氅和朝服,换了身青色万字常服,便说:“蓁蓁呢,叫她来。”

龄华一听便嘟起了嘴:“主子现在满眼都是蓁蓁,哪还有我们?”

“龄华你学吗?”绮佳挥了挥手里的论语,龄华一瞧飞一般地窜出了殿外。绮佳淡淡一笑,靠着交椅自个儿翻起书来。

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绮佳头也没抬说:“我问你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何解?”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皇上!”绮佳一听这声惊得要从交椅上跳了起来,倒是被皇帝用手一按,没能站起来。

皇帝还穿着骑行装和披风,朝着绮佳温和一笑,“前朝的事总算是完了,可把朕累坏了,明儿开始不用早朝总算能歇歇了。”

又抽了绮佳手里的书说道,“论语你从来都熟,怎么看起这个来了?刚又是问谁?”

绮佳还未从皇帝突然来了的震惊中缓过来,喃喃道:“皇上,今日可是除夕。”

皇帝挥了挥手:“小顾子。”顾问行忙上前替皇帝解了大氅,又让人送上常服给皇帝更换,绮佳回过神来忙替皇帝换上青色万字便服。皇帝一瞧自己的便服便笑了:“倒是巧了,和你是一样的,这回真像是夫妻了。”

绮佳一怔,肃然道:“皇上抬举了,妾不过是宫妃,当不起您一句夫妻。”

“绮佳,在朕心里,你一直是很好的。”

绮佳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皇帝想用拇指拂掉她眼角的微湿,但见绮佳未变的端庄郑重,似乎很是无奈地收了手。

绮佳又想起在慈宁宫听到的那一番话,心如针扎搬又疼了起来,本有的那几分惊喜也瞬时熄灭。

她退后一步,欠身半跪,肃然道:“多谢皇上夸赞,臣妾只是持女德,做好后妃的本分。”

皇帝早已习惯绮佳的这幅面孔,绮佳是遏必隆的长女自幼深受遏必隆和遏必隆继妻颖亲王府县主的宠爱,若论能力比起过世的元后有过之无不及,学识更是远过元后,更不要说门第了。当年与中宫失之交臂,只是太皇太后不喜鳌拜的缘故。

绮佳虽然从无抱怨什么,但像她这样骄傲的贵女,最后入宫为妃屈于人下,甚至因为太皇太后的忌惮没有一个像样的册封礼,他知道她是怨的。那日慈宁宫之后,皇帝又对绮佳多了一份歉疚,她若不进宫或许此时已经膝下儿女成群了吧。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还是皇帝先扯开了:“你还没回答朕,刚刚是问谁哪?龄华还是秋华?”

绮佳敛了心神,应道:“您知道这两丫头就没这慧根,妾教了这么些年她俩还是大字都不能识几个。”

“满人姑奶奶本来就不讲究这个,别说她们了,就是满洲那些个王爷贝勒,又有几个识汉字的,你可别为难你那几个丫头了。”

皇帝也是知道翊坤宫里绮佳好为人师的故事,他一直觉着这是绮佳瞎胡闹,闲的慌了折腾几个亲近的丫头玩,只不过她宫里的事他也没心思多过问。

“可这回妾真收到个好学生了。”绮佳说着脸上不禁漾开了一抹笑容。

皇帝觉得稀罕一挑眉问:“哦,主子娘娘这回又看上谁了?你宫里还真是藏龙卧虎,上回不就有个胆肥的宫女敢救朕罚的人,不过还好有那丫头,不然李旭冻坏了没得让文嫫嫫心疼。”

绮佳噗嗤一笑,又兼着她这个老师这会儿难免想在外人跟前夸学生,她冲龄华道:“去把蓁蓁叫屋里来。”

龄华“哎”了一声便出去了,不多一会儿便领着蓁蓁回来,蓁蓁低着头,这也是她头回在真正和皇帝在一个屋子里,听着主子和皇上议论的又是自己,走路时腿都在打颤,头更是紧紧低着,眼睛一点都不敢乱飘。

“喏,就她。”绮佳指了指,又想起来补了一句,“皇上,那日文嬷嬷的儿子在院子里罚跪也是这丫头塞的馒头。”

皇帝哈哈一笑,回想起那日漫天飞雪里跃动的背影,一时也来了兴致:“你抬起头来吧,朕不吃人。”

“奴才……奴才给皇上请安。”

第14章

皇帝啼笑皆非冲琦佳道:“那日看她给李煦送东西,以为她是个胆大的哪,结果朕在这儿怎么瞧着她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绮佳把蓁蓁拉了起来,疼爱地搂到身边,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时心疼了起来。

“皇上您别吓我们蓁蓁,她还小哪。”

皇帝上下打量了蓁蓁那娇小的个子和还看不出曲线的小身板一眼。“之前没在你这见过,是刚进宫的?”

龄华一听却是嘴快了一句:“回皇上,蓁蓁过完年就十五了。”

皇帝一愣。“十五了?怎么才这么点个子?”

皇上这是嫌弃她矮呢,蓁蓁心里郁卒极了,这头垂得下巴都快抵上胸口了。

绮佳摸了摸她垂在身后的发辫。“女孩子家生得慢呢,过了十五才长身子也是有的。”

皇帝靠在暖炕上,微抬着下颚,有些懒懒地问:“你们主子教你的你可都会。”

皇帝冲绮佳一瞥:“你别开口让她说,朕替你考考学生。”他又道:“刚刚你们主子问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何解。朕当时替你答了,现在朕再来考考你,这该如何解?”

蓁蓁听得才敢抬眼瞧了皇帝一眼,只是一眼就有些愣住了,皇帝约莫二十多,脸微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子气。蓁蓁进宫后甚少碰见男子,皇帝又是目光如炬的人,蓁蓁只觉得皇帝的眼睛又黑又有神,看她一眼就像把她心底都看穿了,她“唰”得一下又把头低下了,双手紧张地无处摆放只能揪紧了衣摆。

皇帝自然是没放过她的小动作,却是起了故意逗她的心思:“朕可问了,绮佳,你的学生似乎答不上啊,朕看不行,朽木不可雕也,还是别费神了。”

蓁蓁一听皇帝如此说,却想她是绮佳的人,心里纵有一百个一万个害怕却不能在此时退缩了,否则就是在皇上跟前丢了绮佳的脸面。她突然生了勇气抬起头看着皇帝脱口而出:“子曰:未知生,焉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