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剜了她一眼,心里泛着嘀咕,到底是为什么让他素来一言九鼎的天子都在她这说话不算话了呢。
“真,当然是真的。”
皇帝下床去外头的书桌上取了样东西来,蓁蓁认得就是她方才瞧见的那封谕旨。皇帝递给她说:“喏,自己看吧。”
蓁蓁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列便是赤红色的朱砂笔写的“贵妃佟佳氏晋为皇贵妃”。
皇贵妃!是皇贵妃!不是皇后!
她想转过身,皇帝却强势地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朕只和你说了,你心里有数,别露出去。”
“皇上……这……”高兴、释然和震惊一齐冲击着蓁蓁,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结结巴巴地说,“太皇太后要这么做的?”
在她眼里立后被耽搁怕和太皇太后有关系,毕竟圣母之家这话传得这么凶,下的是科尔沁的脸面。
“老祖宗还不知道。”皇帝抽走她手里的谕旨扔到一边,从她的脖子吻到肩膀,最后咬了一口她的圆肩,“今年这些事办完朕就带你去盛京,咱们避避风头,让他们在京里自己不高兴去吧。”
他也不说这不高兴的人都是说,只管拥着蓁蓁再度倒入这温柔香中。
待蓁蓁再醒过来的时候只剩了她一个人睡在凌乱的床铺上,肩膀上还留着皇帝刚刚留下的齿印。秋华瞧见惊呼了一声,手碰了碰:“这是怎么了。”
她这才感觉到一丝疼痛,她瞧了一眼,反而笑了,越笑越畅快,对秋华说:“等下你去惠嫔那儿,跟惠嫔说我身子不爽利,最近不和她下棋了,但求她帮我抄一本地藏经。”
“抄经做什么?”
蓁蓁眨眨眼道:“还愿。”
······
云贵鏖战了数年的大军终于攻下了云南省城,自此历经八年的三藩之乱终于结束。十月,皇帝迎回了各路兵马,不同于年初的风声鹤唳,这一次率大军回銮的宗亲们几乎都受到了皇帝抱见亲迎的厚待,并纷纷重回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宗人府任职。
在喜气洋洋之下,也是这个月,仁孝皇后的生父一等承恩公噶布喇在秋风到来时安静逝世。索尼的几个儿子们,这下只剩下索额图独自挑起赫舍里氏一门的大梁,心裕和法保么……有多嘴的总会说一句,这两人不给索相爷添堵就是万幸了。
大战告捷后便是大庆和大赦,皇帝连发数道圣谕奖赏尚在前线的军士,而礼部也收到圣谕命其准备太皇太后、皇太后上徽号和后宫册封一事。之后是内务府将年初采办的东珠送去置办了一顶华丽的后冠更让六宫侧目,众人都以为贵妃立后就是眼前的事情,至于那空出来的贵妃位,以及传闻中会新提的妃位,怕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当然,有些事,永和宫里的蓁蓁自然不会说,热闹她只看就行了
她该有什么,皇帝早告诉了她,她是包衣出身又是宫女步步进位,为了给她封妃时能堵住攸攸之口,过完年皇帝就将她父母弟妹一门悄无声息地抬入了正黄旗正身下。她不贪心,皇帝也有分寸,余下的就是她安安静静看大戏的好日子。
如果要说盼什么,也就是等这大风刮起来,她好赶紧和皇帝一起去北边躲风头。
蓁蓁想起来就想笑,皇帝不但点好了北巡盛京的路线,连启程的日子都早早看好了,只等着新年过去就赶紧“逃”出京城。
算来,这大风要刮起来也就这两日了吧?
蓁蓁夏日里陪皇帝熬出来的那场病,一直到入秋都没好全,拖了几个月还弄出了一个眠浅的毛病。而皇帝常在她处又惯常早起,她每日醒得越发早,只是每日醒来后都浑身酸麻、头晕目眩。
身子不爽,她也就越来越懒得早去贵妃那里赔笑,今天她算了算时辰等贵妃用过早点才坐了轿子从昭仁殿去承乾宫。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地上还湿着,蓁蓁一出轿子秋华忙就扶住了她,两人刚踏进承乾门,就听见内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主子您听,是端嫔的声音。”秋华耳语道。
蓁蓁笑了一笑,一向与世无争的端嫔都忍不住到贵妃门前卖乖了,足以想见皇帝让内务府准备的那顶东珠朝冠有多迷惑人心。蓁蓁虽然心里为这些人的行为感到好笑而无奈,但也不由胆寒:真的耍起手段的皇帝在作弄这些臣子们的时候多么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而她自己,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的臣子之一啊。
她轻轻踏过门槛,东西六宫的人基本都到齐了,一屋子的妃嫔都侧目看她,她半蹲请安:“请贵妃娘娘安,是臣妾来晚了。”
“不碍的,你伺候皇上辛苦,起来吧。”贵妃还是这么端庄大方,如今她的大方里还多了两分贵气。
蓁蓁谢过便走到惠嫔身边坐下,凳子才碰到衣服,荣嫔就不怀好意地说:“德嫔是辛苦,但是再辛苦也不能比西六宫的姐妹们来得晚啊,昭仁殿又没多远,皇上什么时候上朝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
蓁蓁浅笑连眼神都不稀得给荣嫔,反而看着贵妃说:“贵主子见谅,臣妾近日身子不爽,给您赔罪了。”
“不碍的,你可要认真喝药,别过给了四阿哥。”
听贵妃又提胤禛蓁蓁眉角跳了一下,随即道:“臣妾找太医院院判瞧过,是天凉内虚不过人,多喝点药调理下就好。”
贵妃点点头,蓁蓁又说:“倒是我晚来打搅了,刚刚进来时在外面听大伙儿说的正高兴,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啊呀,德姐姐也快来瞧瞧。”宜嫔兴高采烈地指着端嫔说,“端嫔姐姐一双巧手给贵主子绣了个龙凤双飞采帨,我打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尤其是那龙凤的双眼栩栩如生,多看一眼都会吓着呢。”
蓁蓁身体前倾也露出了很有兴趣的模样,一边打趣说:“采帨五谷丰登、云芝瑞草见多,还是头一次见龙凤呈祥的,端嫔姐姐真有心了。”
采帨是由配在服饰前的手巾演变而来,原本入关初女子都会佩戴一块白色手巾日用,即使是穿戴朝服也不过取一块上好的帕子罢了,但承平日久,四海富足,如今宫中日渐流行起绣满五彩斑斓花纹的各色采帨,但端嫔这块龙凤呈祥么……就实在是十足的马屁功夫了。
不过蓁蓁冷眼瞧着贵妃是极满意端嫔这份孝心的,左看右看都看不够,只见端嫔捧着绣品一一解说,最后道:“臣妾想这绿底满绣配上娘娘以后的明黄朝服一定是熠熠生辉。”
惠嫔悄悄给蓁蓁使了个眼色,蓁蓁回她了一个“随他们去吧”的表情,她继续装着做个热情的倾听者。
惠嫔给她使完眼色也开口道:“最近贵主子气色都好了不少,这绿色明亮定能衬出贵主子的华光。”
这话一出,一室的人都露出了讶异的目光,毕竟惠嫔和贵妃年初的口舌这群人可都听得真真的。如今惠嫔主动夸起贵妃的好来,是不是意味着惠嫔都认输了,准备向准皇后卑躬屈膝了?
还是宜嫔头一个反应过来,接话道:“惠姐姐瞧得就是比我等仔细,还真是呢,贵主子近日可是得了什么调理的秘方?赶紧也给咱们说说,要么就是太医院哪位太医妙手仁心、调理得当。啊呀,反正不管怎样,贵主子都得把实话和咱们说了。”
蓁蓁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还能怎么样,人逢“喜事”精神爽呗,自从东珠去做了皇后朝冠,承乾宫最近连小猫小狗都走路带风。
贵妃正含笑呢,承乾宫的首领太监赵忠顺小跑着进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顾问行顾公公来了。”
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果见顾问行手中端着一本黄折走了进来,他环视一周只见贵妃含笑,其他人则目光期待,只有德嫔低着头。
“皇上有旨。”
贵妃率先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