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瑄突如其来的点名,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会,居然将秦瑄晾在了一边,数米外他的外公看得焦急万分,心情无比紧张,恨不得上前代替他把酒喝了。
他身边的人也看不过去了,既有些怜悯他,也害怕被他拖累,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一瞬间,大大的双眼里涌出了一丝潮意,他连忙垂下了头,恭敬地站了出来,“多谢父皇!儿子祝父皇福寿万年!”
秦瑄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酒喝完,然后看着秦钰一仰脖子,也饮尽了杯中酒,可他到底年幼,又是第一次沾酒,火辣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喉管流下去,他猝不及防,顿时呛咳了起来,十分失礼。
他小脸涨得通红,慌忙要跪下。
秦瑄却没理他,已经举起了第六杯酒,秦钰顿时觉得没滋没味的,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上。
周围又是一片冷清,他和一步之外的世界之间仿佛存在着一层透明的薄膜,隔成了两个不同的天地,那喧嚣热闹压根就与他无关。
秦钰黯然地低下了头,神情掩藏在阴影中。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不过是不受宠了而已,就连宫里的内侍都敢欺负他了?
这般想着,他蓦然回头,正欲斥责,却被眼前人惊呆了。
李连海面带恭敬微笑,手中捧着一盏浅褐色的汤水,压低声音道,“三殿下,这是解酒汤,您第一次沾酒,恐怕不习惯,喝点解酒汤会舒服些。”
秦钰只觉得眼眶中的酸涩再也压不住,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李连海见状,忙低下了头,将解酒汤放在秦钰手边,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心中也颇觉得不好受。
这不过是席上的一个小插曲,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着这边,只有待在秦钰近前的人,心中在乱纷纷地猜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秦瑄作为皇帝,自然不会将露出夺嫡野心的儿子放在身边,但作为父亲,看到秦钰如今的模样,他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可没打算多抬举对方,事实上,他始终觉得,哪怕和二皇子比,三皇子秦钰也不是个好的继承人,他这段时间暴露出的缺点太多,感情太丰富,心思太细腻,格局太小,这些放在寻常人家不算什么,放在皇室就是致命的弱点了,而且这个年龄已经定型了,想掰也掰不正,所以,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让秦钰继位的可能。
“我以为你会讨厌他。”秦瑄低声道。
那碗解酒汤不是他让李连海送的,而是容昭吩咐李连海给秦钰端去的,说实话,挺让秦瑄意外的。
“我不是圣人,当然不喜欢想害我的人,只是看着这么个孩子,没了母亲后把日子过成这样,多少有些恻隐之心。我也会害怕,元泰若是没我护着,会不会……”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现在已达宗师境,寿命至少有一百五十岁以上,你可以一直陪着元泰,陪着我,往后还会给我生许多孩子,给元泰娶媳妇,给孩子们准备聘礼嫁妆,等他们长大后离开咱们飞出去了,咱们就相依相伴,长长久久在一起。”
这可真是,容昭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高台下,人群喧嚣,充满虚假的兴奋和热闹,高台上,皇上却在说着最朴实的情话,向心爱之人许诺一生一世。
容昭嫣然一笑,看到秦钰现状后抑郁的心情顿时不翼而飞,秦瑄愿意回她全心全意,投桃报李,她也不能太过于狭隘。
当下,她轻声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想说一句心里话,你无需为了我们母子,刻意去压制三殿下。如果元泰未来的成长是需要通过压制亲兄长来寻求优越感,那我儿子也未免太没出息,三殿下同样是你儿子,只怪你我相识得太迟,却怪不到这个孩子身上,你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温室里养不出披雪经霜的青松,在皇家兄弟之间,相互竞争并不是什么坏事。”
秦瑄听了容昭这番话,心头一热,攥着酒杯,久久不语,容昭也不以为意,逗弄着怀里的元泰。
元泰嘴里含着一口鲜香的肉糜,圆鼓鼓的腮帮子更圆了,圆圆的小脑袋拼命往屏风边倾斜,企图通过那缝隙偷看外面,清澈灵活的大眼睛睁得溜圆,被妈妈抱住小肥腰不得动弹,急得嘴里乱喊,“妈……妈……娘……妈……”含含糊糊,虽然听不大清楚,但却也多少能明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