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容散乃是由白附子、密陀僧、牡蛎、茯苓、川穹等中草药组成,其中白附子辛温升散,善引药力上行,能够祛除面部因为风痰湿邪所造成的皮肤暗淡,川穹则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对于因为气滞所导致的面色晦暗、面疱、粉刺等都十分有效,至于茯苓,则是祛除雀斑的一味良药,牡蛎则可滋阴降火,能润白皮肤,加上具有消肿解毒功效的密陀僧,此方原本的功效就极强。况且你也知道,我的美容方子,多多少少的也都注入了那么一些法术,所以事半功倍是一定的。
但由于没有见到那位婆婆的女儿,且婆婆看起来,又是十分的着急,我只得让她先将这玉容散给带回去,倘若对她的女儿无效,便择日再来胭脂铺。我不仅会继续为她的女儿医治,还会尽数将当日购买玉容散用的银钱退回。”
“如此,我的如意岂不是要做亏本的买卖?”
“亏是一定的,可架不住我心软心善呐。你是没有见到那位婆婆,一身粗布破衣不说,两只手上全是茧子和冻疮。这才刚刚入冬,很难想象,往年的冬天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就是这样一位婆婆,竟从内衣里掏出一袋一看就是积攒了很久的散碎银子,来为她的女儿求药。
我虽没有见过她的女儿,也没忍心为她推算她女儿的运程,但从她的面相上来看,她注定孤苦无依。你说,这样一位前来求方的老人家,我又如何忍心拒绝?”
“依照你一贯的脾气,就算那位老人的女儿因为生病来不了,你也会去她的家中看一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卖药给他。”
“原本是的,可那日,我正巧被别的事情给牵绊住了。婆婆又坚持不让李茂去送,我这边也就没有再勉强。谁知,就在婆婆回去的路上,出了事。”
“她碰见了那户人家的男主人?”
“准确的说,是这名受害的男子,最先碰到了老婆婆。”刑如意飞了狐狸一眼:“老婆婆上了年纪,原本腿脚就有些不大灵便,哪里经得住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一撞。当即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玉容散也洒了。
若这玉容散只是洒在了地上,那便罢了,顶多伤心难过的也只是老婆婆一人,可偏巧这玉容散洒在了另外一个过路男子的身上,且那人本身还有些痞气。他原本想要逮住老婆婆撒气,可巧,打更的更夫正好路过,目睹了刚刚全部的经过,将这闯祸的人,也就是日后的受害者指了出来。
倘若只是在老婆婆一人身上撒气,那痞子顶多也就是咒骂两句,再不济讹些银子。如今逮住了这受害者,不由分说,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受害者,性子内向,且不善言语,否则也不会到顾家棺材铺里当学徒,更不会只因顾老掌柜的一句话,在他与顾安娘离去之后,还尽心尽职的照看着棺材铺。
痞子的一顿踢打,他自然没有反抗,也没有勇气反抗。心里想着,等对方撒了气,也就没事了。哪知,这痞子的最后几拳不偏不倚都打在了他的心口上,且因为手上带有玉扳指,所以重击之下,就给这受害者的心脏,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我曾问过受害者的鬼魂,他本人也表示,当时便觉得心口有些疼痛,只是刚挨过打,又吝啬省钱,便没有去看医生,直接回了家。
回家之后,他因为不舒服,足足在家中躺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他的娘子不干了,逼着他出门赚钱。他心口难受,又连着两日没有用饭,走起路来两只脚都是飘的。浑浑噩噩中,他到了顾家棺材铺,找了一具棺木,就躺了进去。迷迷糊糊的睡到下午,精神虽好些了,但腹中却是更饿了,于是就折返家中,连哄骗自家娘子的托词都准备好了。
谁知,这房门刚一打开,就有一名衣衫凌乱的男子从里头窜了出来。紧跟着是自个儿的妻子,不慌不忙的整着内衫,且双颊泛红,一看就是刚刚与人欢好过的模样。男子气急,又骂不出声来,当即口鼻喷血,右手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
因气急攻心,加之心脏之前受到了撞击,口鼻又被污血掩盖,造成了假死之症。这奸夫淫妇原本就心虚,也没有细看,只当男子是被气死了,匆匆忙忙就给办了丧事。”
刑如意说到这里时,她与狐狸已经回到了胭脂铺。口中干渴,便停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泡润嗓子的菊花茶。狐狸从厨房里,又端了些点心出来,捡了一块刑如意平时爱吃的给她:“忙了大半天,肚子都饿了吧?别急,吃完喝完了再继续。”
“你还是让我把案子说完,再吃吃喝喝吧。不然,我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办完,心里头堵得慌。”刑如意说着,先饮了一口菊花茶,又吃了一口点心,这才继续道:“俗话说的好,入土为安。按说,这人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被埋进了土里,一般都很难出来,除了僵尸!”
“难不成,这男子,也被埋入了阴尸地,变成了僵尸?”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若他真成了僵尸,怎还会有这后面的事情?”
“这后面,又发生了怎样凑巧的事情?”狐狸眯着眼,十分配合的询问。
“与其说是凑巧,倒不如说是人性。这奸夫淫妇,害死了男子,心中难免也会惶恐不安。为了防止男子到阴司胡乱说话,就生生拔掉了他的舌头。又为了掩人耳目,将这葬礼,也是操办的热热闹闹。
这场葬礼,虽说让他们暂时安了心,却让旁的人,动了心。于是在男子下葬后的当天晚上,另外一个男人就鬼鬼祟祟的去了墓地,然后悄悄的将那坟墓给挖开了。”
“盗墓贼?”
“聪明!真不愧是我刑如意选的相公。”刑如意打了一个响指:“说起来,这盗墓贼跟顾家以及这个受害者,也是有些渊源的。这盗墓贼,原本是顾安娘夫君的手下。后来,顾安娘的夫君出事,这帮人也就跟着分崩离析。有些能耐的,自立门户,开始单打独斗,这没有本事的,就只能偷鸡摸狗,勉强度日。那人见这受害者用的是顾家的棺材,又见葬礼办的体面,便寻思着这棺材中,兴许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就算没有,寻常的拿出来,也能典当些买包子的钱。
哪知道,这棺材打开了,值钱的物件没有,倒是爬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这盗墓贼,没有当即被吓死,已经算是不错了。
等盗墓贼缓过劲儿来,确定了这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是人不是鬼之后,便帮着受害者,将他送回了家中。得到的回报是,不将对方盗墓的行径说出去。
按说,这死而复生,是好事,可落在这受害人妻子的眼中,却是大大的坏事。她自门口,发现了男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确认对方还活着之后,明面上是好生伺候,赔礼认错,私下却联系了情夫,又生出一条歹毒的计策来。
那从受害者鼻腔内发现的棺材钉,其实不是由鼻子钉入的,一来难度太大,二来也容易被人看见。这钉子,乃是从受害者的后脑发中插入,若非心细之人,很难察觉。受害者死后,这妻子便与情夫商议,将其再偷偷的运回墓地进行掩埋。因为之前,已经风光下葬,所以,男子死而复生又被杀死的事情,就没有人知晓。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平浪静之后,受害者的妻子,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改嫁了。”
“哎!”狐狸双手环胸,摇了摇头:“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正文 第187章 玉容散(7)
“是啊,他们没有算到这整件事情中,还出现了一个bug,而这个bug就是那个盗墓贼。做贼的,通常都没有什么信用,所以对于旁人允诺的事情,也会保持怀疑的态度。因担心这受害者不遵守之前的承诺,将自己私刨坟墓的事情呈报官府,于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盯着受害人的一举一动。估计,这个盗墓贼也没有想到,他竟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思前想后,只能暗中将这件偷偷的给说了出去。否则,官府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事。”
“这案子,的确离奇!”
“这世间的案子,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刑如意托着下巴:“只不过真相未明之前,人们往往想不到这案子当中的种种牵扯。例如本案中出现的几个关键人物,来我如意胭脂铺购买玉容散的老婆婆,受害者,以及受害者撞到老婆婆之后,那个被玉容散无辜殃及的地痞。”
刑如意用手蘸着茶水,将这些关键人物,都写在桌面上:“倘若这么来看,我们很难将这三个人联系到一块儿。因为他们的生活各不相干,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更不存在什么犯罪的动机。可倘若你将他们三个各自分开,甚至将我自己也加进去的话,这图形看起来就有意思的多了。
老婆婆来我店里买了玉容散,受害者撞倒了老婆婆,老婆婆手中的玉容散洒到了地痞的身上,地痞恼羞成怒殴打了受害者,受害者心脏部位受到强烈撞击,形成了一定的损伤,极有可能是内出血。接着,我们再看看下一张关系图。”
刑如意说着,换了一个角度,继续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受害者因为胸部受创,所以没有办法出去干活,这才发现了妻子与人通奸的秘密。急怒攻心,导致假死,随后这妻子与情夫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将葬礼大办,还借用了顾家棺材铺的棺材。殊不知,这一番举动,竟被盗墓贼给盯上了。倒霉贼趁着夜色,掘棺寻宝,意外救了受害者,并与其达成了交易。
盗墓贼送受害者回家,受害者帮盗墓贼掩饰罪行。若此事就此了结,那就不是奇案,而是奇缘了。
只可惜,事实往往比我们设想中的还要残酷。受害者大难不死回到家中,迎接他的不是妻子的嘘寒问暖,欢呼雀跃,喜极而泣,而是另外一场谋杀。这一次,他是真死了。不光死了,还被妻子拔掉了舌头,成了游荡在世间的一只怨鬼。
若是没有盗墓贼暗中将此事捅破,引起了官府衙门的注意,若这京师府衙的官差也是一群蠢货,那么眼下我们所见到的有可能是另外一桩灭门惨案。到时候,这世间除了盗墓贼和受害者本身,任谁都不会再知道其中的真相。
可机缘巧合之下,盗墓贼介入了,官府衙门介入了,我也介入了,于是这桩案子中所牵扯到的人,在无形中,就成了一个圆。”
刑如意指着圆心的正中:“你看,这整件事,可以说是从我的如意胭脂铺而起,又因为我的介入加快了结束的进程,连我自己都要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句话了。”
“也许是真的有天意吧!”狐狸努了努嘴,刑如意转身,只见院子里,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名衙役。
“你是?”
“是常大哥让我来的,他让我给姑娘你说一声,案子了了,那妇人已经亲口承认,是她与外人一起合谋杀死了自己的夫君。眼下,盛捕快那边正带人去捉拿另外一名凶徒。”
“你回去与常大哥说,就说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城外墓穴旁发现的痕迹,若无必要,就不必再呈给谢大人了。那个人,估摸着早就已经离开了洛阳,而且十年八年之内都不会留下踪迹。”
“这些事,姑娘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是早就知道,只不过比你们知道的略微早一些。”刑如意比出一小节指头:“你就将我刚刚说的,一字不漏转述常大哥就行,他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