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宋越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北镇抚司衙门的后堂,陆慎云与黄瑜在喝酒。

桌上搁了个小炉,上面温着酒,还有一盘熟牛肉和一叠花生。陆慎云想什么出了神,伸手去端酒壶,却猛然被烫了一下,收回了手。

黄瑜拿起布帛包了壶把,端起来给他满上,“什么心事这么重啊,酒都喝不好。”

“没什么。”

“你说没什么,那就是有什么。我猜……是在想你的救命恩人吧?”

陆慎云不说话,俊脸在火光中显得很淡漠,带疤的眉眼在人后褪去了七分狠利。

“当初他一句萍水相逢,我就觉得他不一般,果然如今一下就入了皇上的眼……今儿一早我还听说,皇上听了他一策,几年没碰的折子都看起来了。郑贵妃一见,那双漂亮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黄瑜啧啧两声,“这位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啊。”

陆慎云闷了一口酒,依然不说话。酒入冷肠。

他在皇帝朱瑞身边当差多年,从来没见过朱瑞这般反应。这样的异常,竟是因为那个人而起。那个人比他想象得还要优秀。

可是这么早就进入徐党的视野,焉知祸福。凭那个人的心性,必然是不肯与徐党同流合污的。那么,他的前路势必崎岖难行。

也许,他应该去提醒一个那个人。可自己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他的话,也不知他是否肯听。

“每次一提起这个沈青辰,你就不说话。”黄瑜吹了吹手上的花生皮,“那说说你的终身大事吧。听说庆安侯跟你爹见面,两人有意撮合你和侯爷的千金,那个谢惠莹?”

他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大明那么多看不到的角落你不去看,盯着我干什么?”

“我关心你啊。”黄瑜理所当然道,“谢惠莹生得好,为人也算聪慧乖巧,再者她家也是武将出身,跟你挺般配的。你怎么看啊,喜不喜欢她?”

“不喜欢。”

“为什么?”

他看向飘雪的窗外,声音带着几分冷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陆大人,你我是同年生的,你看看我,孩子都四个了。你再看看你,连一房妻妾都还没有。你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啊?且不说花前月下洞房花烛你羡不羡慕,就你家那世袭荫职,尊贵非凡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将来谁来袭?”

“我跟你不一样。”

“是是,你不一样。”黄瑜无奈道,“你不喜欢谁也勉强不了你。只是你也快三十了,这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陆慎云一直觉得,他的心就像石头一样,好像从没对什么人动过。只是最近总有一张脸,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还是个男人。

他有些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这些日子以来,这种思念的感觉没有变淡,反倒越来越强烈,跟他以往的经历截然不同。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出身尊贵的武将世家,十七岁就考取了武状元。十多年来,他遇到过不少险境,但总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脱险。在众人的面前,他几乎是个刀枪不入的人,在他自己的心里也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如此无助地倒在别人的面前,等着那人用颤抖的手为他续命。

大约,自己对那人抑制不住的想念,是始于这里。

龙阳之事他也听过不少,虽不曾对这些人有什么偏见,可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也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黄瑜捅了捅他的胳膊,“诶,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那便早点下手。若是晚了叫人抢走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窗外,雪花依然在飘洒,一点点落到飞檐斗拱上,落到紫陌红尘中。

落到有情人和无情人的心里。

这时,诏狱里的哀嚎声又传来,是周世平的。

周世平昨日挨了二十廷杖,因走不动,也没有人来接他,现在还关在诏狱里。他一直吵着要见宋越,要宋越来把他接走。

“听说宋大人去怀柔了。”黄瑜道,“今夜这么大风雪,大约是回不来了吧。”

陆慎云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好像也去了怀柔。

不一会儿,周世平的哀嚎声再次响起。

陆慎云皱了皱眉,叫来一个锦衣卫,“去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夜里,客栈内的炉子炭烧完了。

熟睡的青辰不由靠向宋越的身体,本能地寻找温暖。宋越的睡眠浅,被她蹭了两下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她的头正抵着自己的肩膀,像小动物般地蜷着身体。

他轻轻往外挪了挪,不一会儿,她就又贴上来了。这次她更加不老实,一条腿竟压到了他的腿上。

宋越的大长腿无处安放,又怕惊动她,只好就这么任她压着。

他露在被窝外的脸上清冷清冷的,两人叠在一起的大腿却是热得很。他向来是怕热不怕冷的,这会只觉得半边身子好像都快出汗了,已是睡意全无。

长夜漫漫,她的身体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阵一阵涌入他的鼻尖。身上的酒劲还没退,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本能的反应,一会儿,心才又静了下来,缓缓睡去。

到了下半夜,天快亮的时候,青辰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在成亲,婚房布置得很喜庆,贴了双喜字样的剪纸,一双红烛燃烧得簇簇烈烈的。

床头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梳着精致的发髻,施了脂粉的小脸很是娇艳动人,一双红唇如带怯的花瓣一样,鲜艳而有光泽。青辰走过去,发现那个新娘子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