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还要好多事要忙呢。

见她出了神,宋越问:“在想什么?”

“中午你做饭的时候,我看了些书,也有些想法,正想与你说说。”

他点点头,“是什么?”

“大明如今的财政税法,已是显现了不少弊端,在不改善,恐怕已难以满足治国的要求了。我想了一些改善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想问问你……”

说完,她不由想,跟她约会,大约应该是他经历过的最无趣的了吧。别的男女约会,都是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而她对这些一点也不擅长,他们只能聊朝廷、聊治国、聊政治……实在一点也不浪漫,有负此情此景。

宋越想了想,反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弊端?”

“吏治混乱。”

“不错。”宋越解释道,“君主怠政,打着‘无为而治’的旗号,遵从道家一贯奉行的宗旨,是以大家虽有微辞,却也无可奈何。徐延因此而把持了朝纲,他为了一己私利,任人唯亲唯利,这便导致有许多原本忠于职守的人丧失了信心,不再那么尽心尽力。而贪污腐败的人,则在他的大伞保护下更加肆无忌惮,蠹害社稷。”

“这种状况导致的后果就是,地方官们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不够关心,在呈交到京城的奏报中,也并非是最及时准确的信息。而京官们的政策,恰恰是要依据地方官呈报上来的情况进行制定的,基础的数据不准确,结果就是相关的政策不能切中要害、解决问题。与此同时,在政策执行的时候,也会同样遇到丧失信心的人不尽心尽力、贪污腐败的人故意使绊阻碍的情况,导致政策在执行时也遇到了巨大的问题。”

“所以,政事糜烂,首先是政策制定时无法以实情为依据,其次在执行时也未能尽如人意,这才使得国家的法制政策不能真正地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

他耐心地讲着,青辰也很认真地听着。她虽然大概知道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却还是不如他看得透彻和全面。他果然不愧是次辅,言必有中,听他的一席话,让她的思路一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宋越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影响了大明的吏治,那就是俸禄。现行的俸禄标准还是太祖皇帝在开国时立下的,一百多年过去了,不管米粮的价格提升了多少,这种‘祖制’还是沿袭着,任凭多少上疏也未能将其撼动,官员们的俸禄还是一成不变。而皇上不给官员们涨俸禄,除了实是国库空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朝廷对官员获取额外收入的默认。”

“低级官员们俸禄微薄,甚至难以养活家人,这就导致很多人不得不寻求俸禄以外的额外收入。在征税的时候,大家会打着运输或储存会有损耗等‘正当理由’,要求百姓额外纳征一部分税赋,如耗米、样绢等。朝廷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大家都无可奈何。这就导致官场态势的进一步恶化,吏治的进一步混乱,且已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哪怕实施了再多国策,到头来还是收效甚微,吏治混乱是其根本原因,而吏治混乱的原因,则掌权者身上。只有权利转移到一心为国的人身上,同时改革措施一并实施,大明的痼疾才能有所好转。”他说完了,微微皱了下眉头。

青辰接着道:“所以,徐延不倒,大明的病就好不起来……”

静默了片刻后,宋越点了点头。

青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了。太阳快下山了,冷不冷?”他看着她,问。

“冷。”青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天已是有些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就要消失殆尽了。

“那我们进去吧。”

“好。”

她应罢,刚想下秋千,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宋越大步地走回屋里,在放下青辰前,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好。”

很快,宋越便做了些面,又把中午没吃完的菜热了热,端上桌来。

两人对坐着用了晚膳,还喝了一点点酒。

歇息了一会儿,青辰说想沐浴,宋越帮她烧了壶热水,端进了浴室。

第116章

青辰捧着面巾、胰子和换洗衣物,举着烛台进了净室。

夜里天气愈发冷,脱下衣服,皮肤接触空气的霎那,青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坐在小木凳上,用木瓢舀了些水淋到身上,身上的毛孔立刻便舒服地扩张,肌肤很快便泛了红。她轻轻嘘了口气。

净室就在主屋的旁边,离得很近。所以当青辰开始沐浴后,便有水声传到了主屋来,清脆而琳琅。在这种天气里,比声音传得更快更远的,是气味。青辰沐浴用的是桂花胰子,透过那细细的门缝,一阵阵桂花的清香很快就飘到了宋越的鼻子里,显得既真切,又恍惚。

夜色寂寥,这般的声音和气味,不经意却仿佛印刻在人的心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宋越原是坐在屋里喝茶看书,却是被这些扰得分了神,静默片刻,他索性起身推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

净室里,水气越发氤氲朦胧。

青辰把头发也洗了。头发被她归到了一侧,顺着细腻的肩颈垂了下来,正好覆住了一边的胸脯,弯出浑圆的弧度。她用篦子将头发篦得又顺又滑,一瓢水淋下,乌丝如流泻的墨色瀑布一般。

而她纤瘦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只略觉得有些冷,细长的双腿并拢着,膝盖不由微微颤抖。

这般净完身后,她用面巾把身子擦干,又绞干了头发,正打算穿衣时,却不小心把裹胸的布条掉进了木盆里。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木盆里还有些水,布条一下就被水浸得湿透。今日出门前,她竟是恰好也忘了多带一条。

这下可不妙,她无法束胸了。衣袍虽是宽松的,但无胸带束着,胸脯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而宋越就就在外面。

青辰登时感到一阵窘迫慌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已是暧昧不已,她再如此衣冠不整,倒像是有些目的不纯了。

咬牙穿好衣服后,她对宋越喊了声:“老师?”

他的声音很快就传来,“嗯?怎么了?”

“你能帮我到秋千那儿看看吗?我好像落了本书在那里。我怕明天一早回去,忘了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