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这日,青辰底下的人抱来些公文,说是内阁才票拟的文书,要他们户部执行。青辰看了一眼,其中一份正是要他们尽快指导各省提高亩产的。票拟上的字,是宋越的字。
“沈大人不愧是宋阁老的学生,大人跟阁老想到一块儿去了。”
青辰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
青辰这手下是个明白人,这半个月来与她合作也很愉快,又道:“有了内阁票拟,下面执行起来,也就没人敢怠慢了。大人推行此策,势必会更顺利。”
言辞里面颇有几分羡慕之意。
青辰是新上任的官员,虽说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但到底年纪轻,也算不上有什么背景。这满朝上下皇亲国戚不少,不乏目中无人之人,碰到像青辰这样的新人,有人难免会有懈怠或是故意违抗试探的想法。
这样就会影响政策的施行,会耽误今年的第二季稻子播种。
但如果有内阁的票拟支持,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辰不置可否,只道:“你先下去吧。我这还要先看一会儿账册。”
“是,大人。”
京城的夏天很热。
青辰袍子里的棉衣已经换成了薄纱,但仍是热得很。窗外的树上,知了一直鸣个不停,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她的手边得搁着一块帕子,用来擦汗的,否则手上的汗滴下来,难免要打湿账册。
不过幸好,她用的是玉笔,笔杆握着凉凉的,多少能够舒缓一些。
这笔是当初宋越送她的。还记得他当初嘱咐她,只能用此笔写字,没想到,这一写就是两年多。用了两年多,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支笔,玉制的笔杆别人握来觉得沉,她却觉得正好。
那会到怀柔看堤的时候,它差点丢了,后来又被徐斯临下河找回来了,就是笔杆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划痕。
思绪有些飘散,青辰抱怨了一下这热天和知了,继续埋头于账册。
这时,却是有两人进了堂里来。
她抬头一看,是户部尚书和……宋越。
“沈大人。”户部尚书道,“方才我在跟宋阁老说山东省夏粮食欠收的事,阁老想看看山东的账册,你将账册先交予阁老吧。”
青辰在看的,就是山东省的账册。
山东去年欠收,是因为去年闹了几次灾,今年夏粮却是又报欠,她有些疑问所以正在查阅。没想到宋越也关心这个……
“是。”青辰应罢,随即将面前摊开的账册合上,双手递到宋越面前,“阁老。”
宋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扫了一眼她摆在桌面上的笔记,“你也在看?”
“是。”
“看出什么了?”
户部尚书见师生二人似有互相探讨的意思,便道:“我还有些事,二位大人不妨慢慢说吧。阁老,我便先去了。”
“嗯。”
屋里只剩下两人。
青辰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山东今年夏粮又报欠,却又没什么大灾。下官才开始看,还没看出什么问题。阁老见谅。”
宋越点了点头,随手翻了一下手中的册子,然后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了青辰笔架上的玉笔。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心忽地猛跳了一下,“用这笔习惯了,其他的拎起来都觉得有些轻,字写不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您别误会。”
“旧了……”他薄唇微掀,“我让人再拿一支给你。”
“不必了!”青辰很快道,“只是没在意故而没换而已。今日得老师提醒,学生记得了,会换了的。我自己可以买。”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嘴唇张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转过身欲走。
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这种笔,知道去哪儿买吗?”
青辰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不过我不打算用这种笔了。只到集市上挑一支贵的就是。”
“……嗯。”
他淡淡应了声,去了。
青辰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坐回椅子上。
看着那支玉笔,她只觉得鼻头好像微微有些发酸。
不忍心舍弃的东西,偏偏要自己说出舍弃的话,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青辰回京快一个月了,京城今年的夏天也慢慢进入了尾声。
这一日逢休沐,她在府里陪着老爹纳凉,下人来报,有客人来了。
到了正堂见到来人,青辰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
徐斯临。
徐斯临穿了身长袍,两年不见,那张年轻的脸依然俊逸,眉眼间的桀骜不羁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