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给穿鞋那时候的温柔是因为心虚吧,她再也不喜欢这样的二叔了。
俩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一度紧张。
还是外面的敲门声打怕了这种僵局,顾全的声音响在外面,“二爷,衣服拿来了。”
顾扬骁走到门口,拿回衣服后又关了门。
他把衣服交给绿璋,“去换上,我带你回家。”
“不回。”绿璋到底年轻,她没顾扬骁那样的老谋深算,绷不住了。
“闹?”
“我没闹。顾督军,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被人绑了扔到青楼里,还给人灌了那种下流的药物,然后送到了男人的床上。二叔,你猜那个男人是谁?”
顾扬骁眸子眯了眯,他垂下眼帘,让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情绪。
“是谁?”他的声音很沉,如果化为实质,应该跟冰坨一样。
绿璋咯咯笑起来,“是你的好岳父,林河。”
顾扬骁身侧的手紧紧捏起,“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对了二叔,林河说把我送给他的人是你,说你拿我换了两个师,有这事儿吗?”
啪,他的回答是一拳头把黄梨木桌子给砸了粉碎。
跟着他一把把绿璋给提起来,坚硬的大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膀子,“我没有,顾绿璋,你怎敢怀疑我?我纵然再不堪,也犯不着把你送给他。”
“那你杀了他,我不要再看到他,我恶心死了他。如果这事儿跟二叔无关,你杀了他呀。”
绿璋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林河的恨意,一想到他那副恶心的嘴脸,她的身体就忍不住发抖。
要是没有屠鹰来救她,她现在估计就给林河杀人灭口了。那老头子玩完了不会给她反咬的机会,一点会把她挫骨扬灰,让她彻底消失。
看看,她都经历了些什么。此时她恨林河恨林若兰,连带着把顾扬骁一起恨上了。
她刚醒来的时候身边有屠鹰,屠鹰跟她闹给她温暖,她都没来得及恨,现在顾扬骁却全然激发了她的恨意,真是恨不得立刻去林家把那老东西给碎尸万段。
顾扬骁双手紧紧按住她,“绿璋,你听我说。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但现在不是时候,林河死了军中会大乱,到时候津州会被他手下那些人给分割,而我无力应付,你懂吗?”
她当然懂,可懂是一回事,要她吃下这个哑巴亏就是另外一回事。
“你不敢我敢,顾扬骁,你放开我。”
“顾绿璋!”他声音冷厉强硬,“林河已经被人阉了,还给打成了重伤,现在林家到处找凶手,你还要闹不是自己去送死吗?”
给阉了?还打成重伤?绿璋一猜就是屠鹰的手笔,他怎么没跟自己说?
心头忽然一阵阵的暖,如果说失贞与他还有三分后悔,那么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只有他,敢不顾一切给自己出气。曾经声称最疼爱自己的二叔却只能说教怒吼,让自己不要去送死。
“找凶手?那个凶手就是我。二叔,你要把我交给他来讨好你的女人吗?”
顾扬骁给她气的半死,“闭嘴。”
“我有说错吗?找不到凶手林河一定要疯了吧?其实他当然知道凶手跟我无关,可是对外界你们谁也不敢说他差点糟蹋了他结拜兄弟的女儿。一群匹夫一群混蛋!但是我敢,我敢揭发你们的丑恶嘴脸,让全津军知道你们暗地里这些勾当!”
说完,她站起来,怒冲冲就要往外头走。
顾扬骁气的脸上五官都轻微的扭曲,他拉住她,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绿璋无谓的笑,她才不会蠢的真去找林河,她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更何况现在林河成了一个太监,让他死了太便宜。
可是她就是要说那些话,她要激怒顾扬骁,她就是要跟他翻脸,否则她心里的这口气吐不出来。
顾扬骁的手高高扬起,额头上的青筋连蹦,因为太过生气,甚至嘴角都歪了。
她冲他笑的明艳,满满的都是挑衅。
“顾扬骁,你不是津州督军的时候,七师长的妻舅玷污少女还杀了她的全家,你单枪匹马闯了七师大营把人给砍了,我爹去救你的时候你跟个血葫芦一样。那个时候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你都能如此,怎么当了督军掌了大权却连自己疼爱的侄女都护不住了?是护不住还是根本不想护?”
声声指责就是一把把刀,去戳他的心窝子。
顾扬骁的手高高举起,最后却轻轻放下,落在她白皙的小脸儿上。
“陶陶”他漆黑的眼瞳就像打翻了墨砚,浓稠深黑的让人看不透,那低沉的声音更是透着无奈和沉痛。
绿璋心头一疼,眼泪没忍住扑簌簌落下来,刚好落在了他的手指间。
另一只手也落在她脸上,抹去了她的泪水。
“你还记得我从郁海棠那里把你带回去说的话吗?”
绿璋茫然的摇头,此时心乱,哪里还想的起来。
“我说,你觉得我会用你的命去换林若兰的手指吗?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
绿璋再也绷不住,他就算要害她对她不好,他也是自己的二叔呀。
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扑到他怀里,“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敢信这个世道,也不敢信人的权利、野心和欲望。”
紧紧抱住她,在这一方天地里,她还是他的,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爱她。但出了这个门,顾扬骁和顾绿璋就会越走越远。
因为他也不敢信这个世道,更不敢信他自己对权利的渴望。
只有站的足够高变得足够强,他才能把埋入井底的白骨挖出来,把锁在时间里的冤魂给放出来,才能护她一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