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今天出了新闻我还不知道,竟然还是个女三号,连女二都算不上,这种剧接来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谁让你自己随便做决定的!”
沈棠微皱眉。
她自小无双亲,跟着师父长大的,原本就不太能体会亲情这回事儿,但在她对亲情有限的认知里,父母对待许久不见的子女,免不了要嘘寒问暖,仔细关切一番,哪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责问人的,更何况这是原主的事业,原主已成年那么久,做个决定,根本没有非要她妈妈同意的必要啊。
她很是不能认同“她妈”的想法和态度:“虽然是女三号,但这个角色还是很不错的,也很适合我。选择哪个角色是我自己的自由,我认为即使您是母亲,也没有事事干涉的权利。”
“你……”原主妈妈第一次受到这种反抗,大约是气急了,硬是“你”了好几声才顺畅地接下话,“没有干涉的权利?你从小到大哪一个角色不是我安排的?要不是当年妈挑戏挑的好,让你去演了琪琪那个角色,你能红遍大江南北吗?”
“那是小时候,现在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不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过您的年纪了。事业上的问题,我觉得和经纪人沟通会更合适。”
“我是你妈,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你好,经纪人能一样吗,她能像我一样为你着想吗?你如果不是我女儿,我能吃饱了撑的去过目每个剧本,仔细去挑每个角色?棠棠,听妈的,这戏不能接。还什么女将军,哪里就适合你了……”原主妈妈说一长串话不带喘气,freestyle张口就来,比饶舌歌手还厉害。
沈棠顿时被轰炸得有点为难。
她师父崇尚独立,自小对她的管教向来是点到为止,现下第一次遇见这种扛着“为你好”大旗来上阵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出冷脸那一套吧,对方还是原主的妈妈,有点大不敬了。
和她据理力争吧,似乎无论说什么,对方都能以妈妈的身份压下来。
沈棠不自觉地朝黎漾看了眼。
黎漾对她妈妈的性格是略知一二的,这下接收到沈棠眼中的无奈,立刻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阿姨,我是沈棠的新经纪人,黎漾。”
“对,方霄已经不干了,以后沈棠都是我来带……是啊,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的,现在才和您打招呼……”黎漾很不走心地在客套。
沈棠和祝佳音两人都攥着手,俩土拨鼠似的在一旁看着黎漾和电话那头的沈棠妈打哈哈。
见黎漾眉角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沈棠猜测原主妈妈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果然没憋几秒,黎漾就爆发了。
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很锋利:“阿姨,您女儿红遍全国,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只知道一斤苹果多少钱,而现在苹果手机都马上要出到第八代了,时代不同了您懂吗?娱乐圈天天都在变,更别说你这是十几年前的行情,求您快醒醒吧!以沈棠目前的情况,能接到这部剧的女三号,算是非常不错的跳板了,这是部肯定会火的大ip,重新出头的好机会!谁这么傻放着这种热剧不演,就为了个女一号的头衔,去捡那些小烂片?”
祝佳音点头如捣蒜,俨然一个默默无声在捧场的热心观众。
而沈棠虽然觉得黎漾的语气有点尖酸刻薄,却不可否认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人要看清时势,不能抱着一些无用的坚持,活在想象的世界里。
原主星途没落,一部分归于她妈妈过强、却对她事业百害而无一利的掌控欲,一部分归于她自己的懦弱。但她最后接这部剧时选择了没告诉她妈妈,大概也是有心想要改变自己的。
“我不管以前方霄是怎么和您说的,现在沈棠是我带的人,她的一切都听我安排。您可以尽情挥洒母爱,但工作上的事,很抱歉,在我这您插手不了了。我建议您少管这些让人心累的事儿,无聊就找个东南亚小岛看看海度度假,或者在家附近跳跳广场舞,多好哇——您不想和我说,要换沈棠听电话?当然没问题。”黎漾跟打了场胜仗似的,满脸神清气爽。
手机又丢回到沈棠这边。
原主妈妈还是不太能接受现实:“棠棠,你真的决定要拍这部戏?是不是被这个经纪人抓住什么把柄了,她威胁你了?”
“我们合同都签好了,肯定是要拍的,也不存在威胁或者是其他原因,都是我自己的决定。黎漾是个很有能力的经纪人,我相信她,您以后也不用再操心了,我自己的事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说完,沈棠觉得自己的话显得很公式化,没点体贴,听起来太不像人家的贴心小棉袄,琢磨了片刻,又找补了一句,“我觉得您平时要是没事,真的可以去跳跳广场舞……”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听起来就还挺有趣的。
沈妈妈怒挂了电话。
黎漾没在片场呆太久,和导演、制片等重要人员客套了一圈之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余舟在休息的间隙瞥见黎漾,隔着好几米远,视线还是能碰出点火星。
沈棠旁观着,不由得好奇,两人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至于宋余舟每回都对黎漾表露出这么明显的不满来。
中午剧组收工放饭,主演们是三菜一汤的工作餐,小演员们都是两素一荤的盒饭,全部用一次性餐具盛着。
相比外人对剧组生活的想象来说,这样的菜色很简陋,但对于一般剧组来说,其实这还称得上是不错的水平了。有好多资金不充足的剧组,为了尽量节省开销,连主演也只能啃馒头吃咸菜。
比这更艰难的剧组生活宋余舟都经历过,他没有特别让人定制合自己口味的饭菜,每天都随大流,和其他演员吃一样的。
沈棠在偏殿里找了个矮长桌,席地而坐开吃起来。
没过一会儿,宋余舟过来了,在她对面坐下来,若无其事拼起了桌。
“下午那场打算怎么演?”他问。
“这里应该要哭出来比较好吗?”沈棠嘴里咬着土豆,说话有点模糊,指尖点了点划线的台词,把剧本往宋余舟那边挪过去了一些。
宋余舟眼尾轻扫过她沾了酱汁的嘴角,落到白纸黑字上:“比起哭,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朱槿更像是生气的态度,因为前几次她来见璟王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但璟王现在还是有点颓靡,她一个人在宫里如履薄冰,又孤立无援,再面对沉进在自我情绪里的璟王,应该多少会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所以你在演这段的时候,除了语气上可以激动一点之外,还可以加一点肢体语言,比如把我从桌前拽起来。”
“嗯,谢谢宋老师。”听他这么一分析,沈棠对角色的情绪揣摩有了新的方向,她收起剧本,正对宋余舟灼灼的目光,想到刚才的场景,突然福至心灵,吞下土豆,没头没尾地蹦出了一句,“对了,你和黎漾是有什么过节么?”
连个承上启下的铺垫也没有,就这么唐突地问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明摆着是八卦,从她嘴里问出来,就听着特别耿直。
宋余舟也很直接,不遮不掩的,回答道:“有很大过节。”
沈棠眼神发亮,注意力完全从饭菜上转移到了宋余舟身上,很安静,又隐约有点期待地等他开□□料——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约莫是被祝佳音给带出了新毛病。平常只要稍微清闲一点时,祝佳音总要神神秘秘地和她分享搜刮来的各种娱乐圈八卦,她被动听了很多,时间长了,对许多事也变得好奇起来。
但宋余舟像是故意,微微笑着,就是不说下去。
沈棠试探道:“金钱纠纷?”
“不是。”
“那是感情纠纷?”
“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