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仓鼠(1)
候奎将一张麻纸平平的铺在酒水面上,待麻纸吸饱了酒水之后,就小心的用双手将麻纸托起来,最后认真的铺在徐春来的脸上。
徐春来的脑袋被夹子固定着,一动都不能动,眼看着麻纸铺天盖地的下来了,他只能用足了力气,吹了一口气。
麻纸被吹破了一个老大的洞,候奎并不在在意,又取过一张麻纸再次平铺在酒水面上,等麻纸吸了酒水之后,用同样的动作铺在徐春发来的脸上,
这一次,徐春来又把纸给吹破了。
候奎还是不在乎,重复之前的动作……
“是人犯就要招供的,你这样扛着可不成。”
一个声音在刑房里突然出现。
这个声音也没有影响候奎,他的手依旧很稳当。
“我没有什么好招供的,赵兴,你迟早不得好死。”
徐春发来急促的喘息着,为了活命,他正在努力的将蒙在脸上的麻纸吹破,在空余时间,还必须表明自己的心志。
赵兴行昏暗的灯光下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的油灯下显得非常苍白,俯视着徐春来道:“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能因为一点琐事就把我告到慎刑司衙门呢?
如果不是我在慎刑司有人,还真的就被你给得逞了。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徐春来大声叫道:“你不得好死。”
候奎又从酒水里捞出来一张纸平铺在徐春来的脸上,眼看着被他给吹破了,就再次拿起了一张纸……
“徐春来,我们荥阳县的大牢一向空旷,自从陛下驭极以来,很少有罪囚被槛押,这是我赵兴这个县令治理有方的缘故。
不仅仅如此,这些年来,我重新修整了鸿沟,通济渠,将原本荒废的淮水、泗水、济水、汝水重新盘活,并且重新布置了敖仓,将淮南,淮北的粮食收纳其中,使得淮南,淮北的产出可以直通关中,塞上,就连库藏大臣都以为我能。
你说我盘剥百姓,更是无稽之谈,我赵兴出身玉山书院,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被先生告知——百姓凄苦,当以良心应之。
以我胸中所学,与百姓夺利,某家不屑为之。
如今的荥阳县,虽说不如关中诸多州县富庶,可是,在本县的治理下,百姓无饥馑之忧,商贾繁荣,一年之间,荥阳修建学舍六十三座,纳全县学童一万三千余,没有让一个适龄儿童失学。
你说我贪婪,那么,我到底贪婪在什么地方呢?”
徐春来再一次吹破了一张麻纸,急促的喘息着道:“没有错,从表面看,你确实清廉且能干,可是,又有几人知晓,你将玉山书院学来的本事,用在了给自己谋取私利上。
你的账簿确实无懈可击,你的行为让整个荥阳百姓称赞,你甚至亲自参与开山,修路,整田,春耕你鞭打春牛,夏日你带领全体官员参与收割,秋日你亲自下乡催收税赋,冬日你访贫问苦,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不着绸缎,不好美色。
又有谁知晓,你才是荥阳的首富呢?
赵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且问你,荥阳敖仓每年消失了十万担粮食,你怎么解释?”
赵兴见候奎还要往徐春发来的脸上糊纸,就摆摆手,让他停一下,俯下身对徐春来道:“荥阳敖仓一年入库粮食一百六十七万担,出库一百二十五万担,本地用粮二十四万担,酿酒用粮十七万担,漕运耗损三千担,虫吃鼠咬耗损三千担,发霉变质耗损四千担,你看,我的账目是经得起查验的。”
徐春来惨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聪慧之处,也是你在玉山学到的本领的高明之处,账目看似完整,无懈可击,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你赵兴才是河南最大的酿酒商人,且每年供应十六座酒坊十万担粮食,我也会衷心的赞叹你赵兴的功绩。
你是官员,每年的俸禄银子不过六百八十七个银币,加上你的各项补助,也不过九百三十六个银币,你来告诉我,你哪来的十万担粮食供应给酒坊?
我还查过,运进敖仓的粮食确实是一百六十七万担,除此之外,再无外粮运入,你又自恃清高,不肯从百姓手中盘剥粮食,全县赋税也是定数。
我就问你,你哪来的十万担粮食?
你能无中生有,还是能点石成金?”
赵兴闻言笑了,拍拍徐春来的脸蛋道:“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证据是吧?既然如此,你就是诬告。”
徐春来吞咽一口流进嘴里的酒水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出身玉山书院这样的名门,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就担任了荥阳令。
人又有本事,做事也勤勉,将来不难出将入相,大好的前程就在脚下,与我这样的流外官不同,为何还要贪渎那十万担粮食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