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握拳头,颇有不甘,定不会像柳雁说的那样。
等同林大人小饮几杯,心思游离地聊了半日,见月色已亮,这才回去。回到家中,不见鲁氏在房,当即问婢女,“夫人呢?”
婢女答道,“夫人方才说不舒服,躺下歇着了,说奴婢们会吵着夫人休息,就让我们在院子外候着。”
宋保康一听,“这哪里有夫人的影子!”
婢女哆嗦了下,“奴婢也不知。”
他忽然想起事来,当即去她的妆奁盒子,里头空空如也,半点首饰也不见。他气恼不已,已知柳雁说的并没错,更是怒气满腹。想到方才前门进来不见她,那定是走了后门。立刻领着家丁往后门去,出了巷子也不见人,循着车轮轨迹而追。
追到城外已无迹可寻,正懊恼,突然想起桉郡主曾提醒走水路逃的快,转而直奔东郊船埠。因下人多步行,他生怕那贱丨人跑了,自己骑马怒追。
鲁氏到了船埠,见湖边有船,船上悬挂有灯,还能瞧见个人影,果真有船夫。船夫身形清瘦,脸上盖了个斗笠,瞧不见脸。她踢了踢船,“我给你银子,快开船。”
船夫缓缓坐起身,勾勾手指示意她上来。鲁氏对他这态度分外不痛快,想瞧他的脸,那斗笠太低并瞧不清。她一心要逃,无暇多想。好在他撑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离了岸。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船夫不再动作,停了下来。她立刻斥责,“快快撑船。”
船夫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一张没有过多血色的唇,“宋宋说过,你不会泅水,甚至很讨厌水,有一次她给你端茶,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你身上,你便将她关在拆房饿了一整日。”
熟悉的声音拍进耳边,鲁氏愕然。
“宋宋还说过,院子里桃树结果,你说你想尝尝她亲手摘的桃子。宋宋便爬上去给你摘,结果摔了下来,你转而告诉宋保康,说她没有姑娘家的矜持。”
“宋家老太太生辰之日,宋宋特地让人做了身衣裳准备作为寿礼,你却将衣裳剪了个洞,害宋宋被她父亲关了三日禁闭。”
“……”
船夫用冰冷如寒霜的声音说着这些事,听得鲁氏心头发抖,“柳雁!”
那斗笠下的脸终于全露了出来,一双眸子寒如冰,冷冷盯着她。少女的脸如芙蓉绝色,却让鲁氏觉得像地府来的勾魂鬼差,惊吓不已,强定心绪,“你速速将我送回岸上,我可以既往不咎。”
柳雁轻笑一声,“你也会怕么?这样恶毒的你,竟也会怕这些?”
鲁氏咬牙道,“你要溺死我?”
“我开始确实很想杀了你,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样实在太便宜你。所以我决定让你活着,让你……很惨地活着。”柳雁坐在船头,看着她说道,“你瞧见岸上的人了么?”
鲁氏往那一看,这才发现有人冲这边大吼大叫,那声调听了近二十载,一听便知道是谁,脸色当即惨白,“这些都是你的阴谋?桉郡主是听了你的指使?”
“对呀。”柳雁面色冷淡,“可到底要不要抛弃宋保康,不是你自己选的么?你若能陪他共度生死,我哪里有计可施。”
她缓缓起身,开始往回撑船。鲁氏要上前抢她手里的竹竿,若是回岸,定会被宋保康打死。柳雁侧身一闪,冷声,“你再抢,我就跳下去。你会撑船么?我若走了,你便要困在这湖中,活活饿死了。”
鲁氏当即停手,欲哭无泪。眼睁睁看船靠岸,还未到岸边,那怒气冲冲的男子已跳上船来,弯身就去看她的行囊,一看那满当首饰和银票,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贱丨人!”
鲁氏哭喊道,“是这小贱丨人设计离间我们夫妻,老爷您不要信。”
宋保康又是抬手,用力扇下,扇得鲁氏口鼻见血,“下午你与桉郡主见面时,我就在隔壁听着!我本不信你会如此无情无义,谁想你不但背弃你的丈夫,连你自己的孩子也不带走。对你亲生孩子尚且如此,那对安怡……”说到过世的女儿,这当父亲的才觉万分痛心,差点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安怡,你这贱丨妇,我要将你休了,赶出家门!”
鲁氏惧怕他再伤自己,只能一直哭求。
宋保康气恼不已,半晌才察觉到船在动,回头一看,船夫又在撑船,已至湖心。再看那身形,颇为眼熟,“柳雁?”
柳雁应了声,定身看他,“我帮你瞧清这女人的真面目,你也得帮我一件事,才能扯平。”
宋保康沉声,“你说。”
“易太师因为做过先帝老师,所以哪怕是右相营私舞弊的事牵扯那么广,圣上还是没动他。可更因为是无人敢揭发他,所以劳烦宋大人上书一折。易太师的罪行我已收集齐全,就在你右边那盒子里。”
宋保康连看也没看,“易家和我们宋家是亲家,我怎会去做这种唇亡齿寒的事!”
柳雁若有所思,“好啊,你不去,那宋家就和易家一起死吧。反正宋宋不在了,我也不在乎宋家还安不安好。”
“你一个小姑娘能扳倒我们宋易两家,别开玩笑了。”
“你大概不知道,这船上,藏了贡品吧?”
宋保康愕然,“什么?”
“就在你站着的夹板里,有一个番邦进贡的花瓶。”柳雁说道,“你方才带着下人到处找宋夫人,下人都知道她卷财逃走了,若是有人去揭发她带走的东西中有贡品,你说圣上会不会大怒?反正朝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没什么丰功伟绩,死了就死了,为了皇族颜面,你觉得圣上会不会杀了你?”
宋保康急得差点没冲过去掐死她,“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柳雁笑了笑,带着深深冷意,“宋宋那日是可以活的,可易家却保了孩子,活活断送了宋宋的性命。这点,易家没有告诉你吧?”
宋保康当即愣住,“你说什么?”
柳雁喉里已干哑得几乎带血,“宋宋是易家害死的!你做爹的却什么都不知道,宋宋那样盼着你疼她护着她,可你眼里却只有这恶毒妇人。如今你的女儿死了,你却还被蒙蔽。当真愚不可救,枉为宋宋喊你一声爹!”
宋保康惊得差点站立不稳,颤声,“不可能……安怡……安怡……你怎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柳雁颤声,“我恶毒?再恶毒也比不过你这沉迷妇人花言巧语,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我留你一命的前提,就是告发易家而已。”
宋保康已要气疯,“你不过是要借我这易家亲家的身份来揭发易太师,在圣上那看来,便是大义灭亲,更有信服力罢了。你根本不是想留我一命,只是想让我不安后半生。柳雁,你休想诬告我。“柳雁冷声,“你可瞧见岸上的人可都是你宋家的人?我现在就弃船离开,你们便只有等下人来救的份。等搜到船上贡品,你们百口莫辩。明早我便进宫,禀告圣上你们宋家私藏贡品贩卖。等大理寺查下来,拷问宋家下人,他们便是最好的证人,到时候,别说你和这贱丨妇,整个宋家都要被牵连,甚至你其他的孩子,都要死!”
宋保康怔神,鲁氏已哭着说道,“老爷,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窝藏贡品,这是死罪,死罪啊。”
“滚!”宋保康抬脚踹开她,痛得鲁氏捂住小腹不敢再靠前。
柳雁说道,“我手中的罪证足以扳倒易太师,你根本不必担心他还有机会翻身。权衡之下,到底还是保住自己的命重要,不是么?”
宋保康已是无计可施,被逼入绝境。柳雁指了指他一旁的盒子,说道,“宋大人是翰林出身,文笔我自然信得过。再有,若是你一次没将他扳倒,那死的,就是你,所以宋伯伯可要费点心思才好。要是天亮后我未听见你状告易太师,那我就只能变着法子给你下绊子,直到折腾死你的那一天。”
宋保康怒不可遏,“你这恶毒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