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宁笑道:“东吴阴山谷外,我埋了一壶桂子酒。以后你要是来,我请你喝。只是……算了……”
他跳上了船头,对沈筑道:“船很好。”
衡秀愣愣看着萧彦宁,忽然大声叫道:“萧彦宁,我也想喝桂花酒!”
萧彦宁挥了挥衣袖,小船入江心,在漫漫风雪之中顺流而下。
衡秀的脸上滚下两行泪水,她顺着江岸一边跑一边叫:“萧彦宁,萧彦宁……等等我,我也想喝桂花酒。”
萧彦宁看着江岸上一抹鹅黄的影子,他轻轻皱了皱眉,转身走入船舱。
船舱里点着龙涎香,小案上摆着一坛桂子酒,一个崭新的绣香囊。
江岸上,娆荼抱住泣不成声的小丫头,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娆荼心疼道:“衡秀,等你长大了,如果还想去找他,娘亲便让你去。”
沈筑上前将母女二人抱在怀中,他温暖而坚定,“阿秀,你会再见到他的。”
但愿所有的久别,最终都能重逢。
五月骑马而来,他看着在娆荼怀中泪如雨下的衡秀,少年愣了许久,将手收入袖中,他的手中握着那朵想要送给她的红色绒花。
……
五年之后,一个爱穿鲜亮红衣的少女,牵着她的食铁兽大猫出了川蜀。
爹娘很好,衡文很好,萧砚很好,五月哥哥也很好,可是她真的长大了。曾今有一个人,说食铁兽很丑很笨,她要带着大猫给他看,对他说其实它很可爱很聪明。
她去了很多地方,却独独不敢去东吴。
在那一年初冬,在东吴以外,她见了一个写书的女子,看了一本书,喝了一壶酒,爱了一个人。
第90章雪曲渡 衡秀
字数:2057
长江有一个渡口叫雪曲渡,渡口边有一个酒肆。寒来暑往,渡口的行客来来往往,这一年,有一个穿红裙的少女,在渡口酒肆里喝了一壶桂子酒,看了一本书。
少女名叫衡秀,牵着一头奇大的猫。
她握着书册安静地坐在窗户边的桌子旁,窗外是东流的长江水,秋雨绵绵,江边捣衣声声入耳,她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她那一双清澈的桃花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追忆的神采。
一个公子坐在她的不远处,身穿一袭白色长袍,一只脚放在长凳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拎着一壶酒,似乎半醉半醒,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衡秀,嘴角浮着淡淡笑意。
衡秀察觉到公子的目光,从书中抬起眼看向他,对他礼貌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公子悠悠笑道:“姑娘在看什么书?”
衡秀对他的无礼一笑置之,回道:“《桃花雾》。”
公子扬了扬眉毛,“那名叫初冬的女子写来愚弄世人的浑书,姑娘是江湖女侠,怎么也喜欢这类书文?”
衡秀笑着反问:“难道江湖女侠就该读春秋大义?又难道闺中女子就该读女贞女戒?”
公子仰脖灌了一口酒,外面马蹄声撞入窗内,惊天动地,衡秀看到杯中的酒水都荡出涟纹。她朝窗外望去,十几个绿衣刀客下马走向酒肆。
那十几人个个膀大腰圆,威武霸气,酒肆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有些食客感受到那十几个刀客的戾气,不敢久留,放下银钱起身匆匆离去。除了安静看书的衡秀,酒肆中唯有那公子悠然饮酒,浑不将刀客放在眼中。
衡秀拍了拍蹲在自己身畔瑟瑟发抖的大猫的脑袋,她面无表情,继续低头看书。
白袍公子起身,掸了掸衣袍前襟,走到衡秀的面前坐下,笑道:“姑娘果然是江湖女侠,处变不惊,本公子佩服。”
衡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她还是温雅有礼,“正巧看到了情真意切之处,不忍放下。我便只占了这方寸之地,仍由你们天翻地覆,我自不管不顾,如何?”
公子笑意玩味,点头道:“好丫头!真是个妙人,本公子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子了。”
衡秀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低头看书,既无气怯,也无桀骜。只是那白衣公子看在眼中,却有些刺眼,对十几个刀客呵呵一笑,指着衡秀道:“这个姑娘,并不将本公子放在眼中?”
其中有一个服饰与其他刀客稍有区别的汉子冷笑了一声,对衡秀叫道:“小娘子,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竟然如此无礼,我们公子要是发了脾气,小娘子你就只有在锦绣大榻上求饶的份了。”
他这话一出,身后众人哄然大笑,那白衣公子瞪了说话的刀客一眼,笑道:“可别吓着小美人。”
衡秀依旧面不改色,抬起头重新看向白衣公子,“是么?”
那公子坐在她的对面,温柔一笑,“本公子对女孩……特别是那种没经过人事的女孩,一向都是很温柔的,你想不想试一试?”
衡秀的唇角荡出一丝笑意,眸光却清冷了几分,她合上书册,叹道:“我本以为这雪曲渡是清雅所在,你坏了我的兴致,后果很严重。”
白衣公子闻言哈哈一笑,眼中全是轻薄笑意,“小妹妹,你想让我怎么陪?你说,哥哥我缴械投降好不好?”
刀客又是一阵大笑,起哄道:“小娘子,你能得咱们公子一见钟情,真是好大福气!”
“是啊是啊,江湖是男人的江湖,你一个小娘子,只管去咱们公子府上,每日见识咱们公子的宝剑,才是美事!”
衡秀笑看着面前这位纨绔子弟,她语气轻淡:“请教公子名号?”
白衣公子笑而不言,他打量衡秀身上衣着并不名贵,随身也并没有携带什么利器,发钗更是最便宜的木钗,身边跟着一头蠢笨的大猫,暗忖她并非出自富贵名门,便心存了调戏之心。
一个刀客叫道:“咱们公子,便是当今江湖上说一不二的顾盟主之子。”
衡秀想了想,“便是在江阴一带,厚颜无耻自称武林盟主的顾係风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