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战神大人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一面。
杀戮者!
忽然,那木柴堆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上官千杀双目眯起,拎着沾满鲜血的木棍快步走过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死去的秦大嫂身下露了出来。
“姐姐!”豆儿凄惶得叫着,向孟七七跑过来。
孟七七听到他这声喊叫,也觉心下惨然。昨晚秦大嫂让豆儿喊她“姐姐”,喊上官千杀“姐夫”,是与她更亲近,为“私奔的女孩”撑腰的意思。此刻想起秦大哥与秦大嫂,音容宛在,却是已经横死此地。这些柴浪国的士兵,当真可恨该杀!
想到此处,孟七七感到心理上的不适减轻了许多,她一手揽着豆儿,慢慢走到战神大人身边,轻轻从他手中拿走了那截沾满鲜血的木棍。
初时他握得很紧,好似要将那木棍攥碎一般;察觉有人要夺走,他下意识得冲着来人露出个凶狠的眼神来。目光落在孟七七面上,他愣了愣,这才放松了手指,任她把手中的“武器”取走了。
孟七七将那木棍抛在地上,沉默片刻,轻轻道:“咱们把秦大哥和秦大嫂埋了吧。”
上官千杀如梦方醒,低低答应了一声。
于是就在篱笆门外,挖了个一个半人深的土坑,将秦大哥与秦大嫂埋入其中。这里东西简陋,也没有旁的仪式。只让豆儿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孟七七心道:秦大哥秦大搜,你们安心去吧。战神大人已经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就好好投胎去吧,不要陷在怨恨里不得入轮回。你们留我们吃饭,留我们借宿,我和战神大人都记着你们的好,会把豆儿好好带大的。
她原本是不信鬼神之人,然而今天这短短一天,她却已经信了两回。
大约是活着的人无法传达心中的痛悔遗憾,只能寄希望于死了的人还能听到这世间的声音吧。
一阵冷风吹过,孟七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抬眸望向身边的战神大人。自方才将那些柴浪国士兵尽数杀光之后,他就一直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着森然冷意、好似凝着万古寒冰一般。
上官千杀沉默着,压制着自己胸腹间的杀气与怒意。这些柴浪国的士兵是怎么突破了南朝的边城防线,突入到手无寸铁的村民之中来?定州的行军司马又是哪一个?如此失职,真是万死不足以谢罪。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牵住了他的大掌。
“战神大人,我们回家吧。”
他听到孟七七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到胸口发胀的疼痛奇迹般消褪下去。
☆、第62章 抛下放你在此间等我
两人带着豆儿连夜赶回了定州驿站。
南朝的驿丞乃是不入品的小吏,在驿站司迎来送往之事。定州驿丞昨日见公主与大将军相携来此,却是未作停留便一路北上,不由心中惴惴不安,自查是否有言语不当之处,又或者是驿站的布置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惹了贵人不满。
这夜见他二人又折返回来,定州驿丞自然是打叠起十二万分的心思逢迎。就连豆儿那里,他都寻了一套崭新的衣裳送去。
孟七七和上官千杀经了漠村之事,心头都有些沉重。见那驿丞忙乱,孟七七便道:“你随意上点热汤热菜来就是,旁的都不用了。“
驿丞忙躬身答应了,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殿下,不知您二位在此地暂住几日?卑职好安排人手器具。“
孟七七抬眼看战神大人。
上官千杀道:“我们明日便走。”
驿丞答应着要退下。
上官千杀又道:“且慢。我问你几件事。”
“您请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驿丞忙转过身来,热情回应。
“漠村以北的岐岭关处,行军司马是哪一个?”
驿丞一愣,想了想小心道:“岐岭关的行军司马应当是姓陈,陈司马两年前从云州调过来,现在是咱们定州昭武校尉左忠利的手下。”
昭武校尉乃是校尉中品级最高的一等,几乎便是一个州的最高武官了。
上官千杀轻挑眉头,“左忠利?”
驿丞道:“正是,是左校尉手下的陈司马。这左校尉可是将门虎子,十三年前定州血战,左校尉的父亲便是咱们南朝军的前营营长。”他说到这里,忽而反应过来,磕巴道:“……这、这将军您比卑职清楚。卑职这是、这是班门弄斧了。”
上官千杀淡淡道:“你去吧。”
那驿丞不敢多话,倒退着出去了。
一时间菜上了桌,豆儿也过来了。他已经换下了原本沾满鲜血秽物的衣裳,此刻安静地坐在桌边,有些不安得打量着千七二人。
为什么昨夜还是寻常百姓打扮的姐姐姐夫,到了这官家的地方来,换上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好看衣裳,还能让做官的人对他们满脸堆笑?豆儿只是不安得坐着,半日前亲眼看到父母被恶人屠戮的场景实在太过刺激。他的内心拒绝去接受,还处在一种极度震撼悲痛后的空茫中。
孟七七亲手为豆儿添了一碗白米饭,“多吃点。好好吃饭,才能快点长大,知道么?”她不停地给豆儿夹菜,自己的碗里却是空的。
上官千杀低声道:“你也吃一点吧。”
孟七七答应了一声,夹了一片绿叶菜,放到碗里,却是怎么都没有胃口,甚至一想到要吃东西就感到一阵恶心。果然在三次元亲身经历杀人事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缓冲的。
上官千杀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没再说话,只起身倒了一盏温水,给她放在手边。
孟七七端起水来,捧到嘴边,小口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熨帖得抚过食道流入胃中。那股压抑的恶心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三人草草用过夜宵。
上官千杀和孟七七一起把豆儿送到二楼左边的睡房,这才并肩走到右边去。他俩的睡房是挨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