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能赚到很多很多钱,然后把东西从王家人手里买回来。
“结果,还是钱说了算啊……”唐娇叹了口气。
至于曹先生,她没想太多,临走之前偷偷揍他一顿……揍不过,回去求跟踪狂揍他一顿便是,不知为何,唐娇觉得对方不会拒绝她,就像她觉得自己若走,对方一定会悄悄挂在马车底下跟上来一样。
“……唐家妹子!”一只手忽然从后伸来,按在唐娇肩膀上。
唐娇吃了一惊,连忙回头问道:“谁啊?”
“是我!布衣荆钗不掩丽色,三娘子拉着她的手,一边朝自己的面铺走去,一边笑着说道,“你啊,怎么连走路的时候都在走神啊!”
“没呢,在想点事。”唐娇一边说,一边跟她走,待她在面铺前站定,才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面铺里外坐满了人,除此之外还站了不少人,互相交头接耳,但在看到唐娇的一瞬间,就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盯着她,目光灼灼把她看得浑身发毛。
唐娇转头看向三娘子,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这两天没出门,不晓得镇子上出了件大事!”三娘子已经把这件事说了无数遍,但仍感觉说不够,唐娇问起,她立刻笑着回答,“薛婆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唐娇满眼茫然。
三娘子盯着她,似乎要盯穿她话里的谎言,但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便觉得这件事真的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于是笑得艳若桃李道:“薛婆子家里进了歹人,把她给毒哑了……就在那天。”
唐娇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三娘子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为什么其他人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胭脂镇本就民风淳朴,很长时间没见过歹徒。前些日子河里淹死三个阴媒人,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了,但他们三个到底是外地人,所以大伙说说也就忘了……而薛婆子,那可是几十年来一直住在镇上的人,加上她又是媒婆,走门串户,拉郎配女,几乎人人都跟她说过话,人人都认得她。
这种熟人家里进了歹徒,本就是件骇人听闻之事,更何况还被人毒哑了,便更是骇人至极。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在薛婆子被人毒哑那天,唐娇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人讲了一个话本故事,从头到尾,细致入微,将发生在镇子另一头的真实事件,当成故事给重复了一遍。
虽然话本用了假名,但是任谁都听得出,里面说的人就是薛婆子。
如今那些听过故事的人,包括三娘子在内,都在面铺前站好坐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唐娇说不出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但在这种诡异气氛的渲染下,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在面铺附近驻足,随手拍一个认识的人,笑着问怎么了。
唐娇的目光从这群人身上回到三娘子身上,艰难道,“这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三娘子的笑容就像要渗出光来,“这是报应。”
唐娇过去也曾听说过三娘子与薛婆子的事,晓得三娘子肯定是恨着她的,但直到今天,看到三娘子脸上的笑容,才知道她恨得有多深。
“那个死老婆子,老天爷早该收了她!”一名看客搁下手里的面碗,对唐娇和气笑道,“虽不能亲眼看见她受难,但能亲耳听见她受苦倒也不错!”
唐娇认得他,此人姓张,家里很穷,但极疼爱最小的女儿,不想让她跟着自己继续受苦,便把家里所有的鸡蛋收罗来当媒钱,求薛婆子给她找个殷实点的家嫁了,结果薛婆子把她嫁给了牛家村一个富农,但这人四十多岁了,还刚刚摔瘸了腿,娶个老婆完全是当牛马使唤,又要照顾他的起居,又要下地干活,真是苦不堪言……
这事闹得很大,因为这老张跟别人不一样,事后不肯吃这亏,也不肯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泼出去的水,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打官司,想要悔掉这桩婚,可牛家村的瘸子都不肯,两家已经扯皮扯了好几年了……
如今有他开这个头,旁人也就跟着聊了起来,一会有人说是老天派人收了薛婆子,一会有人说是游侠儿打抱不平,一会有人说是某人的姘头冲冠一怒为红颜……
三娘子眼看这一幕,笑得极美,半晌,转头对唐娇说:“妹子……要不趁着大伙都在兴头上,你再给大伙说个新故事?”
不等唐娇拒绝,一伙人便连声叫好,鼓起掌来。
唐娇叹了口气:“但我今天没带琵琶。”
三娘子最小的女儿拉了拉她的裙子,待她低头,咧嘴一笑,嘴里缺了个门牙。
“唐姐姐,你用这个成么?”她举着一只红牙檀板,颜色斑驳,式样也旧,一眼就知道是地摊上掏来的旧货。
没奈何,唐娇只得接了她手里的檀板,叹道:“盛情难却,那就来一段吧。”
“就说上次那本书上的故事吧。”小姑娘吸着指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又短,又好听……而且娘听了,能高兴好多好多天。”
唐娇脑子里不禁闪过某人的阴影,以及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三个故事之后,曹先生就不敢为难你。”
唐娇摇摇头,将这话从脑袋里晃了出去。
是巧合,她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敲响了红牙檀板,咿呀唱道:“路见不平之事,敢拔刀相助者为英雄,敢怒不敢言者为百姓……却有一人,乡人称之为严生者,他既不当英雄,也不肯当百姓,他选择成为……帮凶!”
☆、第1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十三章
黑暗里,有光。
严方迷迷茫茫的睁开眼,目光追逐着那丝光亮,然后,终于看清楚了悬挂在他头顶上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把刀。
刀尖向下,刀柄被绳子系在房梁上,摇摇欲坠,寒光烁烁,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来,插进他的眼里。
“啊……啊啊啊!”严方吓得大叫起来,他试图翻下床,但失败了,因为有人像裹粽子一样,把他一圈一圈捆在床上。
“真是悲惨啊。”那个人如今就坐在他床边,身子埋在藤椅里,悠闲的架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浑身上下罩在一件黑色披风里,从压低的兜帽底下传来怜悯的笑声,“只能一个劲惨叫,却没有一个可以呼救的对象,年近五旬,身边却没有老妻共度余生,也没有孩子承欢膝下,我是否应该同情你呢?虽然……落到眼前这幅光景,完全是因为你咎由自取。”
“你,你是谁?”严方转头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咄咄逼人,“无知小贼,你居然敢到我家作恶,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秀才严方,十六岁中秀才,当年风光无限,谁知道之后连考三十年,都没能再更进一步,蹉跎至今已经四十有六,你仍旧是个秀才。”他慢条斯理道,“后来县太爷看你可怜,让你到私塾里教书,藉此勉强糊口。”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颜色浅淡的薄唇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邪恶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