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人到了跟前儿,香儿机敏的随着那婢女的称谓,行礼请安道:“纳兰嬷嬷。”
香儿早听说这纳兰嬷嬷是个格外严厉的人物!极注重下人礼数。固然她也只是个下人身份,却是深得太守和槐夫人的敬重,如今在这太守府更多的像是在养老。
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冒冒然失了分寸,后果,哼哼……
出乎香儿意料的是,纳兰嬷嬷此刻却是一脸和气,见她行礼甚至客气的伸出双手将她搀扶了下。那双绵软厚实的老手,却是保养得当。想来,跟着槐夫人一路从北晋皇宫到这通洲太守府,也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的。
嬷嬷款语温言慰道:“澹台姑娘无需多礼,您现在身子贵重。”
“老奴是奉槐夫人之命,请姑娘去清雅阁一叙。”
身子贵重?果然还是传到槐夫人那儿了……
香儿虽早知这是必然,但左右也想不好个对策。说到底,慕容烟那拖延法子也只是顶一时之用。总不能再过十天半月的,那些大夫还自称脉象浅,诊不清吧。那可真是医术不精,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有劳嬷嬷了,您且先回,香儿回去给公子说一声,就去。”
“夫人昨日已是等姑娘大半天了,固今早一起床,便吩咐老奴抓紧请您过去。姑娘还是勿要耽搁了,老奴让芙蓉过去给公子禀报一声便可。”
纳兰嬷嬷虽是态度和缓,语意却是不容置否。香儿感受到了这位宫廷打滚多年的老妪身上的圆滑与果决。
现在对自己尚属客气,待谎言拆穿之际,不知道摆出的会是哪张脸了。
既然她话已至此,何必不接着这虚让的几分脸面,顺着台阶下呢。
“嬷嬷说的是,”香儿又冲着她先前指的身后那女子虚行一礼,客套道:“那就只好劳烦芙蓉姐姐跑一趟了,不然公子正等着伺候梳洗,这下不回去定要动怒了。”
芙蓉还她一常礼,柔声道:“姑娘放心。”便接过铜盆,往慕容烟卧房的里院儿走去。
慕容烟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那卷梁玉冠,心想那么重的玩意儿整日压头上。罢了,今日不出府,还是带那玄纱冠吧。
这时却听那房门被轻声叩响。
进来的这不是母亲房里的女官芙蓉么?若是旁人兴许他还会不悦,既然是亲娘那边的也就罢了……
“我娘找我有事儿?”
芙蓉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面带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夫人见近几日汀罗的夜风大,所以昨日公子未去请安,便担心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今儿个一早便不放心的派奴婢过来看看。”
说着,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儿,又放心的笑言道:“见公子生龙活虎的这样儿,奴婢就放心了。”
芙蓉虽自称奴婢,却是槐夫人从北晋皇宫陪嫁来的女官之一,品阶和素养自是高于一般下人。
她进屋好一会儿了,却聊的皆是些嘘寒问暖的话,至于夫人传唤澹台香那事儿,可是只字未提。连那铜盆儿也被她放在了门外。
这自然是纳兰嬷嬷交代好的,这事儿能不惊扰公子,就不要惊扰。免得这边儿人刚带过去,夫人想问的还没问明白,就被公子又带了回来!哎,从长孙夫人嘴里听说,公子可是护这丫头护的紧呐,旁人近都近不得。
“她怎么还没回来!”慕容烟已是有些不耐烦。
饶是芙蓉能说会道从进门儿就没冷下场来,却也是没能分了慕容烟的心。
“红杏,你出去看看!”
芙蓉瞥了一眼红杏,又慢声慢语拖延道:“公子说的,可是您那位侍婢,澹台姑娘?”
慕容烟一听,疑惑道:“你见着她了?”
“奴婢进来时确实见着那位姑娘了,只是正巧瞧见她把铜盆儿放到门口,匆匆忙忙的走了。”
“什么!”慕容烟顿时怒形于色,才让你打了两回水就给我玩罢工!
一旁的红杏却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那丫头是没什么规矩,但要说她活干一半儿就撂挑子走人,有点儿奇怪……
慕容烟早已怒从心中起,哪还会想哪样是可能,哪样是不可能啊。话简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
“红杏你马上给我去瑞园!就算是把她绑也给我绑回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这梳洗她是逃不逃得掉!”
再说槐夫人的清雅阁内,澹台香可是提着一颗心进来。
这是第二回来这地儿了,上次还是替尉迟玄来求医,见到的蒙羲将军。
“赐坐。”
槐夫人这善意,却是让香儿更加忐忑了。因为赐坐这种话一出口,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长公主的威严。
☆、假孕后果
上回见槐夫人, 自己还是跪着,这回再见, 却能坐于下首了。只是那局促的忐忑感并没有好多少。
香儿明知此来的因有,却率先装傻的打破了这尴尬局面,探道:“不知夫人传唤奴婢来是有何吩咐?”
槐夫人神色自诺的端起茶杯, 润了下喉咙,倒是一点儿看不出着急。今儿个她早饭都没来及用,就派纳兰嬷嬷去堵人。因为听长孙夫人说,先前已是请了几回大夫都扑空, 这个小侍婢一天到晚忙得很。
先前趁人未来, 夫人吃了两块儿小点心。这会儿人既然来了,她便抿了口茶结束了这敷衍的早点。身后的婢女从容的接过茶杯, 放到椅侧的四脚方几上,又给夫人递了润湿的热帕子,夫人这才边擦着手, 边问道:
“你当真是怀了烟儿的骨肉?”
“回夫人, 是!”
自打那日婉婷讲了太守府那件旧事, 香儿就知自己没得选择了。
太守之前的一个侍婢,当年妄图效仿长孙夫人的上位之路,便买通府医谎称怀子, 意图太守多留宿几日弄假成真,结果如意算盘没打成,漏了马脚,直接被太守夫人下令沉了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