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甚至她小儿子一家越活越惨,还不如他那三个农村哥哥,好歹不会经常担心有人举报或者揭发他们,把他们抓起来给*斗。
现在又见他这副干瘦的模样,料定他是一天三顿都没吃饱。
还连累她小曾孙跟着一块儿吃苦,她就恨自己当年为啥不能考虑清楚些,让她小儿子这些年不晓得受到了多少苛责和打骂。
如今这资本主义和知识分子可是让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她小儿子都占全了,那她能不千里迢迢地赶来,看看她小儿子。
免得他吃亏受苦,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他遇上啥困境。
“想,想……”许添海用力点头。
柳珮琴却是心里一疙瘩,她对谁都能和颜悦色,从不轻易动怒和吵架。
偏生这个许老太太跟她好像是天生的死对头一般,哪看她都不顺眼,说她被娇惯坏了,总是奴役她儿子,关键什么农活都干不好,就是一个吃干饭的。
那她肯定不像许添海那么兴奋,当然该要的体面,还是要的。
她这勉强带了几分笑意,故作欢喜道:“妈,那你赶紧坐下喝口水,还有你大老远跑过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煮啥面啊!不用了。”许老太太摆摆手,当着大家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会没眼色的给柳珮琴添麻烦或者甩脸子。
柳珮琴跟她想的不一样,她巴不得许老太太支使她去厨房干活。
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许老太太那宛如炮仗的大嗓门,以及滔滔不绝,骂起人来,毫不留情的激烈画面。
夏美月是见过许老太太的,并且跟她很投缘,两人都是直脾气,这一生气,那嘴里蹦出来的词跟连环炮差不多,让人听了就没法继续还嘴。
便连忙走上前,把许老太太扶到了他们家新做的木头椅子上:“奶奶,您这次来,就别走了,一定要在咱家住下,让鹏鹏和诚诚他们好好孝顺您。”
“放心吧!我的孙媳妇,我这回来就没想着再回去,趁着我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帮你们家多干活。而且瞅着你们这没气色的脸,就知道你们是缺衣少食,从来没吃饱过。但今后有我在,保证让你们都吃饱饭。”许老太太坚定有力地说了几句,就想放下包袱,把它打开,给几个孩子分些她带了几千里路的吃食。
只是她瞧了几眼霍平茹,以及她身边的陌生姑娘,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纳闷道:“哟!这两是谁?我咋都没见过她们。”
“奶奶,这是我媳妇霍平茹,这是我小姨子霍冬梅。”许宝兴一一用手指指过去,为许老太太介绍道。
甚至他谁都不怕,就怕许老太太。
实在是许老太太给他幼年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他永远都没法忘记许老太太口水乱喷地把他骂哭,还威胁他,要把他给卖了。
这不,顶着许老太太困惑又无害的目光,他却仍有些胆战心惊,真害怕许老太太一不留情就开骂。
许老太太经许宝兴这一介绍完,才专心致志地打量起霍平茹和霍冬梅。
霍平茹僵硬地笑着,可这心里对许老太太,那是极为不满。
把她打上了一个倚老卖老,想要蹭白食的老家伙,说不定她还拿不出几个钱来倒贴他们。
而刚来许家,这凳子还没坐热的霍冬梅,则被许老太太一双精光乍现的眼睛,给看得心里一紧,陡然有些害怕自己被许老太太,给看出了什么马脚。
就跟她亲姐霍平茹一样,笑得特别假,让人见了就不怎么舒服。
“哦!那咱家还有住的地方不?”许老太太拐了个弯,问起了一个让许宝兴他们颇为尴尬的问题。
瞬间,许宝兴就扯扯嘴角,干巴巴道:“有,但只有一间房和一张床。”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这个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床?”许老太太虽然老了,但眼神好着呢!
立马就看到了霍冬梅面前摆放的一堆包袱,猜想她这是打算住到许家来。
赶巧了,她和霍冬梅都在同一天到达许家,并且要久住。
可是,真当她老眼昏花,没活成人精,看不出这霍平茹一点都不欢迎她,还一副以为她上门打秋风的高傲姿态。
呸!什么玩意儿。
她是许添海的老娘,比她这个外人亲多了。
自然就对霍平茹姐妹客气不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许宝兴的质问和不满。
“奶奶,没……没有,要不这样,我用门板给你铺一张床,您先暂时睡着,等我有空了,再给你打一张新床。”许宝兴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许老太太就立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横眉冷对地呵斥许宝兴道:“你个不孝的瘪犊子烂玩意儿,你心肝都让狗啃了。我是你奶奶,你让我睡门板,你是不是打算让我早死早超生,你不怕天老爷看见,一个雷劈死你,让你下辈子做不成人,只能投胎畜生道……”
在她老家,没有活人去睡门板。
尤其是灾年,人一饿死,那就是用门板抬到山上,让野狼给吃了。
如今倒好,她这还没死,还活得有精神,她这孙子就恨不得咒她早日升上西天,她要是不给他一顿骂,那她就给他当孙子。
许宝兴被许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一骂,整个人都急懵了,他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被她喷得都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向许老太太服软,以及放轻声音,很没有底气道:“奶奶,您别气,我刚才说得都是胡话,您就当我在放pi,当它不存在,您想怎么安排都随您。”
这话一出口,霍平茹就马上不悦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许宝兴。
许宝兴却不理她,还侧头给了她一个白眼,示意她安分些,别又触怒到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对许宝兴冷哼了一下,明显这怒火没那么快就消下来,依旧绷着一张脸,分外严肃道:“你听好了,我不跟小姑娘挤一张床,要么你花半天的时间,给我打张新床,要么把你们两口子的架子床让出来。不然后果是啥,我相信你这个鳖孙儿比谁都明白。”
“明白……明白。”许宝兴面对许老太太的警告和提醒,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
他在一看到许老太太的刹那,就已经想象他得罪许老太太后,究竟会面对什么样的下场,他惹不起……真的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