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艺师面色铁青,温小良表情僵硬。气氛尴尬里透着□□味。
忽然园艺师表情一变,似乎想回身,却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露出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丁言。
丁言收回手,很自然地问:“接下来做什么?”
温小良:“……把你的刀借给我。”
用从丁言那里借来的刀,温小良从园艺师身上放了半碗血,洒在塔上,又在丁言不赞成的目光里给自己也如法炮制,最后仰着脖子在塔前等啊等……
连个蚊子响都没等到。
为什么?血不够?
温小良有点懵,手里捏着刀,不知道是不是该给白塔再添点料。
“你把血洒在塔上,是为了开塔?”丁言忽然出声问。
她看向他,不解地皱着眉:“根据预言,是这样没错……”
丁言没说什么,抽出她手里的刀,往指腹上一划,反手按向了塔身。
温小良既好笑又无奈:“不是谁的血都可……”
“轰!——”
塔中忽然传出海底火山爆发般的闷响,靠近地面的那部分塔壁开始变形、旋转、内陷……最终形成了一扇门,那扇门在他们面前敞开,白光从塔身里明艳照人地透出来。
丁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女人。
温小良:“……”脸疼。
两个人并肩走入白塔。
塔内简直是壁画艺术爱好者的天堂。墙壁、地砖与穹顶上皆绘满了壁画,主题从宗教故事到近代科学、再到现代人文、乃至未来幻想黑科技……林林总总,奇美瑰丽。
大大小小的雕塑散布于塔内各处,造型有的抽象有的具体,材质亦是千奇百怪。
他们路过了一座人鱼雕像,波浪形底座湛蓝晶莹,比蓝宝石更深邃,比海洋更富流动感;而底座上的人鱼雕像则如水银般不断扭动,形状随时间流逝而改变,尖耳与利齿消失,鱼尾分化为双腿……
“这个变化……”丁言凝视着古怪雕像,“是水弥星人从人鱼进化为人类的过程。”
温小良微微颔首。
这里的东西真是出乎她意料。假如这座白塔确实是一个坟冢,她只能感叹坟冢主人的品味真是太妙了。
而对丁言,她只能默默在心里添加了十点好感度。他和她一样,第一时间认出了那座雕塑的真意。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还真是合拍。
丁言:“如果人类继续进化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温小良耸耸肩:“或许会生出第三只眼睛,或许变成软塌塌的史莱姆,或许所有的肢体都退化,只留下一团思维束……谁知道呢。”
丁言呼吸一窒,他缓缓转过头,凝视温小良,慢慢道:“……只剩下思维,也算是活着吗?”
“只要拥有自我意识,其余的都只是形式而已。”
她活得太久,在漫长时空中见识了太多生命形式,说起这样的话来格外理直气壮,说之前甚至没有动过脑子,说完之后心神就被前方的一面巨幅壁画吸引了去。
丁言默默地跟在她身旁,脸色变化不定。
两人一路前行,温小良欣赏艺术之余,始终保持着警惕,但墓穴里该有的机关,他们一样也没碰到,一路就这么顺风顺水地来到了塔身的最中心,与一条探向地底的螺旋石梯不期而遇。
明明楼梯通向地底,却有一股清新的微风自底部吹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丁言率先迈出第一步,温小良紧追其后。
他们踏过的石板上长出蓝苔藓般的生物,幽微蓝光从其中浮现出来,掠入半空,随风起舞,照亮四周。
和风吹得人每一个毛孔都熨帖,舒服得教人想闭上眼睛。
在这样悠闲的环境里,温小良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分神去思考一个她进塔时就十分在意的问题:慕家预言说只有拥有双魂的男女才能打开白塔,现在白塔接受了丁言的血,难道说丁言也像她一样,体内共存着两个思维束吗?如果真是这样,另一个思维束是谁?丁言自己知道这件事么?——不,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看起来丝毫没有不良反应?难道他的思维海比慕斯礼更庞大,能轻易容纳两个意识吗?
……不。至少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时间点,在精神力这一单项上,不会有谁比斯空星的星主更强大了。她敢百分百肯定这一点。
那究竟为什么……?
“你之前提到‘预言’,”男人的声音平和得令人提不起戒心,“能完整地说一遍吗?”
温小良仍然沉浸在思索中,随口回答:“那是慕斯礼家族内部流传的预言,不能告诉外人。”
“但慕斯礼却告诉了你。”
“因为当时我是他的未婚妻。”
“……”
“……”
温小良僵住了。丁言也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她。
四周漂浮的幽蓝光点突然光芒大盛,似一场世纪末的陨星雨。石梯尽头传来飘渺的歌声,淅淅沥沥,忽远忽近,如折射在露珠里的倒影一般,虚幻,杳冥。
温小良垂着头。丁言站在比她低两阶的台阶上,眼珠黑得深深的,一动不动将她望着。
他说:“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