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不是原谅,也不屈服,她从来就不懂得屈服二字。
他抱着她,来到后殿干净的矮榻上,就那么坐下。手臂依旧圈着她,帮她在自己怀里调整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下巴搁在她发顶。
楚弈就这么抱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任千思万绪在心头翻滚。
赵乐君也沉默着,长睫轻颤,眼眸中有悲伤。
良久,她自嘲一笑。
“楚弈。”
“嘉宁。”
不想两人都同时开口了,反倒叫他们都相互一怔。
楚弈就低声笑,赵乐君想了想,嘴角也扬了个浅浅弧度,但很快就又落下。如同落雪无声,神色也随之变得严肃。
“楚弈——不管你先前是否知道,是否也被阿晋利用了,我都迈不过这道坎。”
他浑身一僵,猛然低头看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低吼一声,嚯地一下站起来,将她放到榻上,欺身将她困住。
不过片刻,他眼底已经一片赤红,血丝遍布,盯着她的眼神极凌厉。
“——你想告诉我,我们就这样算了对吧!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楚弈疏忽导致的!因为我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我们余生要信任,我还是瞒了你行事!所以你准备再一次把我甩开对吗?!”
赵乐君在他的质问中眸光闪动,那片盈盈中,有湿意蔓延。她撇开头,忍住不少于知道太子身死时的难过,闭上眼冷酷地说:“对!我怪你!”
下巴当即就被他掐住了,逼着她与他对视。
赵乐君就是不睁眼,平静等待他的暴怒。
可是眉心却是一烫,是他温热的唇落下来,她整个人都一颤,紧闭的双眼忍不住睁开。
他的唇还贴着她,声音低哑:“你就在等我说那些话吧,好了,我说出来了。接下来的话,你给老子认真听好了!”
“太子出事,论起过错,我责大,唯独……与你无关。这是他的选择,他自私的选择,他自私的为你打算了这一切。赵乐君,你没错,只是承受不住他待你的这份心。而我,也不会因为你三两句再度哄骗,让你一个人躲起来痛苦。你内心并不怪我,只是在怪自己……不能再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没有关系,我能等,也会陪着你,等到你心结打开那天。”
楚弈说着,去握了她的手,然后放到她的肚腹上,温柔地道:“小家伙也陪着我一起等你。”
赵乐君鼻头一酸,那份假装的绝决再也绷不住,在他识破中粉碎,在他的理解中崩溃。
她如同孩童一样,放声大哭。抱着他的脖子,把滚烫的眼泪都落入他铠甲中,把他被坚硬躯体包裹的那颗心哭得都快碎了。
“楚弈,我真的原谅不了我自己。我为什么要一手挑起霍廷他们对朝廷的怒火,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送到他跟前,我明明能够发现的!明明可以的!”
楚弈抱着她,在她自责的声声中,不断低语:“不是你的错……”
言语苍白,可他不断重复着,不厌其烦。
——他们都没有错。
这就是政权,这条道路上总会有人牺牲,只不过太子在这条路上选择了自己。
赵乐君哭得一塌糊涂,再也没有公主该有的仪态,眼泪都蹭到了楚弈的铠甲上,上面还有干掉的鲜血。蹭得自己满脸都是,狼狈得不能看。
楚弈等她从嚎啕大哭到低声抽泣时,才将她拉开,双手碰着她的脸,用指尖抹去她脸上的污迹。
笑道:“刚才还是骗人的女骗子,现在就成了花脸猫。赵乐君,有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算了,特别是你气我还骗我的时候。”
赵乐君在他打趣中抹眼泪,嗡声回道:“舍不得就闭嘴!反正我现在也还过不去那坎,一拍两散趁早!”
她还知道他舍不得,还凶他。
楚弈被她气得就做了生平都没敢想过的事,掐了她的腮帮子肉泄愤,然后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放声大笑。
这样放纵得意忘形的结果,就在他放声大笑到被她狠狠咬了手放声喊疼中结束。
赵乐君对他小孩子吵架报复的幼稚中冷静下来,让人去寻太子以前身边的内侍过来,还有许多事情要询问的,她也要快速把王司寝和腹中孩儿的身份确定下来。要计划好在皇长孙降生之前所有的事宜。
在等人前来的空挡中,赵乐君想起一件也极为重要的事,问朝手指吹气的楚弈:“你母亲下落如何了?”
楚弈神色一顿,淡淡地说:“人肯定是魏冲劫走的,但他劫了人那么久都没用来威胁我,那她肯定是安全的。最好的办法不是找人,而是等他愿意让人出现。”
赵乐君垂眸,知道他说的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正说着,一位姬家的士兵站在外边禀报:“公主、将军,宫外有自称是魏冲的人,带着一位老妇人和一封信前来,把老夫人放下,然后信交给了我们,让转交给公主和将军。”
老妇人?!
两人眼中都闪过诧异,相视一眼,赵乐君忙让他把信送进来。
信封上的字迹是魏冲的不假,她快速拆开,楚弈在边上吊着眼瞄信上的内容。
片刻后,赵乐君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眼角一颗泪珠滑落,喃喃道:“阿晋没死……”
楚弈也看到了,在震惊之余,还看到了赵乐君没有往下看的内容,连忙把信躲到手了,站起来骂道:“魏冲你个王八蛋!”
哪里来的脸要求娶他媳妇!!
士兵不明所以,看着暴怒的楚弈,问:“楚将军,那位老夫人是否是您母亲,我们现在是要先把人接进来吗?”
骂人的楚弈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打在脸上,神色青青紫紫,变化不断。
魏冲把和他和赵乐君有罅隙的母亲送跟前来,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么可能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