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出,两个人都老实了,接下来几天里谁也不曾闹过谁。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到了三日后顾枫的休沐日。
军营里严禁私斗,傅依兰的身份又有些尴尬,顾枫便觑着午晌时间,演武厅无人的时候,将她带了过去。
冯麒何冯麟早已在此等候,傅依兰也有红桦和白桦来助阵,三对三,还未动手,阵势上先打平。
演武厅两侧分列兵器格架,刀剑戟枪等等一应俱全,顾枫扬手一指,下巴微抬,风度十足地对傅依兰道:“你先选一样趁手的,我再用跟你一样的。”
后面这句有相让的意思,可是傅依兰并不领情,回应道:“为什么要和我选一样的,你也应当选自己趁手的,比试起来才公平。”
她一壁说,一壁挑选出一把流水宝剑,作势在空中挥上两挥,感觉满意,点头道:“就是它了。”
顾枫则选出了一把精钢大刀,“既然你如此说,我便选自己更合用的,不过你到底是女子,我让你三招。”
他自觉如此这般,处处照顾,傅依兰应当十分开心才对。
但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
“为什么要让?”傅依兰柳眉一挑,面带薄怒,“我确实是女子没错,不过,打小爹爹教授我武艺时,从来没说过一句半句我可仗着自己是女子便轻忽怠慢,反而因为天生力气比男子小,为补弱势,要求得更加严格。”
顾枫听得明白,那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别因为她是女子便小看了她。
因而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自己身为男人,习惯了要照顾你们姑娘家。”
谁知越解释越糟糕。
傅依兰这回连眼睛里都透出怒意来,“既然是比试,当然要公平公正,跟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什么照顾。何况,这关系到我去留的问题,若你不认真对待,还不如不比。”说着便要将剑撂回格架。
“别别别,”顾枫连忙阻拦道,“都照你的意思来,我保证不让你分毫,我先出招好了吧。”
话音落下,宝刀已出,斜斜便向傅依兰劈去。
傅依兰反应极快,长剑刺出格挡。
你来我去,几次眨眼的功夫,两人已过十余招,竟是棋逢敌手,完全不分上下。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看到的。
实际上,顾枫存了观察傅依兰本领之心,故意招招诱敌,引她使出全身解数,认真论起来,到底还是他技高一筹。
顾枫敢如此做的原因便是认为傅依兰不可能赢过他,换过来说,他想赢傅依兰绝对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的。
可是轻敌之心是大忌,万万不该有,傅依兰又却是有真本领,顾枫心态没摆正,一刻钟后竟渐渐被傅依兰占了上风。
其实,顾枫本来并不介意让傅依兰赢,就算旁人不知,他自己总是知道未尽全力。但傅依兰存了留在军营之心,又有言在先,输赢涉及她的去留,顾枫便不能任意为之。
总而言之一句话,既然姐夫韩拓已打算将她们送走,那他身为小舅子便不能私下放水搅乱计划。
不过,顾枫从小与顾婵相处惯了,即便仍然免不了少年毛躁,却比同样年纪的愣头小子多些暗地里的体贴。
虽说比起武来,总是要分输赢,可输的那一方终归是落了面子,心里肯定不舒服。
顾枫本就心思活络,在军营里又待得久了,跟那些兵油子也学来不少奸诈招数,表面上招招示弱,状似不支,其实暗地里寻找着一招制胜的机会。
只是,旁人如此做时,都是竭力遮掩,唯恐叫人看出一丝半点端倪。
顾枫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生怕别人不知道,用了最易揭穿的方式。
傅依兰招招紧逼,他便顺势后推,一步一步挪向场地外侧,终于在到达边缘之地时,故意假作不慎,后脚跟绊在高起的台阶之事。
本来呢,这样一绊都是仰面摔倒,傅依兰长剑再进一步,指住顾枫咽喉或胸口要害,他再不能反击,此次比试便算分出胜负。
顾枫因是有心设计,跌倒时故意转动身体,变成俯趴在地,且一跌倒便故意惨叫一声,大喊脚腕处扭伤。
他喊得情真意切,傅依兰不虞有诈,收了长剑伸手相扶。
哪想才一近身,顾枫便一跃而起,变化突起,傅依兰躲闪不及,被刀锋抵住脖颈。
“你怎地这般狡诈?”她怎么可能服气,立刻出口指责道。
顾枫一点不以为忤,反而极以为荣,笑嘻嘻道:“你从小读兵书,总听过兵不厌诈这四个字吧,谁管你过程如何,用什么手段计谋,反正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这点傅依兰当然知道。
可那指得是两军对战,甚而是皇储夺嫡,前者涉及家国大义,后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们两个不过是校场比试,既无关原则,亦无关是非,本应是光明正大的,怎能不择手段?
傅依兰因此对顾枫隐隐生出不满。
但确实如他所说,输了便是输了,她受制于人,再争辩也无用,索性大方认输,到底心中坦坦荡荡,不像他尽耍阴谋诡计。
顾枫听傅依兰口中认输,便撤了刀,插.回格架,又怕她心中不舒服,连忙安慰,“千万别难过,你的功夫当真了得,令我大开眼界,真的,我从来不知女子也能练至如此境界,若不是你毫不防我,或许我还赢不过你。”
他那些赞美皆十分真诚,完全发自肺腑。
而且,顾枫也明白,若真与敌人比试起来,露出后背,除了等着被人一剑刺死根本不可能再有其他。他使诈能成功,完全是欺负傅依兰对他有关怀之意。
傅依兰怎么可能不难过。
之前说好的,如果她赢了顾枫,他便帮忙想办法让她留下来。现在输了,这桩约定自然无效。
而且前日姐夫已发了话。
或许,她很快便要离开营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