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临到初七,其他书院亦有不少来此地跑马练箭,或是抱佛脚,或是舒展筋骨。总之周遭瞧热闹的人很多,数着比那校场上的还多一倍。恐是其中亦有哪个姑娘家心仪的人在,怕练得累了渴了,站边上等着给送饭。
譬如奚画。
这边儿三三两两聚一堆儿说话的姑娘,瞧那身上打扮,像是南山书院的。
“好像是天鹄的人。”另一个听她问,便答道,“据说今年三月才到平江。”
那个讶然:“还不满半年呢,就让他出席么?”
“人家功夫好着呢,你瞧他方才射箭,动作一气呵成,手都不带抖的。”
“那倒是……第一场若是遇上他,咱们书院必是输定了。”
听到此处,奚画暗暗高兴,内心别提多有骄傲,把头一仰,连表情都变得神气起来。
还没等她得意够,那边接下来又道:
“你从前有和他说过话儿么?他是打哪里来的?”
“不曾,见都没见过几回,怎么忽然问这个?”
旁边便有人掩嘴笑:“你还听不出来呢?人家这是瞧上了,想找你做媒的。”
女子满脸羞红,忙摇头:“别胡说,我几时有……”
“瞧上了就瞧上了,又不丢人。”
“就是啊。”一干人开始起哄。
“你瞅瞅,人家长得也挺俊俏呀,收拾收拾,倒比李含风还好看呢!”
“对呀……”
这么大庭广众说这话,也不害臊,自己都替她们脸红!
奚画紧拽着食盒的提篮,偏头死死盯着她们几个,眼里像是要生出刀子来,可惜人家压根就没留意到她。
箭靶子旁边,雷涛一圈数过去,脸上笑容绽开:“不错不错,就这么练着,届时拿个第一不成问题!”
那边的尚远忙不迭摆起姿势各种秀骑术,问道:“先生先生,那我呢!”
“你也好,你们俩都好,好得很!”他哈哈一笑,瞅着日上中天,自己肚子也有些饿了。
“行了,早上先到这儿,都去用饭吧,歇会儿咱们未时再练。”
“是。”
校场一侧,奚画还在噘嘴生闷气,余光瞥到练箭的几个人陆陆续续散开,料想是结束了,她赶紧站起身。
遥遥望见关何骑在马背上,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踱步而来。
离得远,也瞧不清他脸上表情,奚画不自觉弯了唇角,刚要伸手招呼,一旁却听几人交头接耳,推推搡搡。
“你看你看,人家都过来了,你快去啊!”
那姑娘两指搅着绣帕,犹豫不决:“这……这不大好吧,我……我这还是头一遭和他打照面……”
“你就别磨蹭了,快去,指不定人家也在等着你呢。”站她身侧的两个人掩嘴偷笑,此时背后那一个偷偷伸手推了她一下,她始料未及,身形不稳,跌跌撞撞迈前几步。
那前头,关何才翻身下马,一侧头就见一个人向他倒过来。第一反应是抬掌要推,猛地发现是个女子,想了想,还是伸手扶住。
“没事吧?”
对方张皇失措地抽回手,头却埋得很深,支支吾吾说了句话,然而声音太小,他着实听不清,只得又问了一遍。
“什么?”
似乎很为难,那人脑袋微晃,迟疑了一瞬,蓦地将一方帕子塞到他手里,扭头就跑开了。
远处,几个女子时不时朝他瞄几眼,又是笑又是说话。
关何拧眉细细思索,仍是不得其解,举目一扫,看到奚画亦在附近,不由向她走去。
“适才那女子为何举止如此奇怪,问她什么也不答……你知道什么缘故么?”
奚画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帕子,几乎快喷出火来,半晌才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关何拧眉沉思,没留神,顺手就把帕子收到袖中,“想来不是什么善类。”转念细细一琢磨。
“说不准是其他书院派来,嗯……还是提防着些好。”
奚画把嘴一撇,气呼呼地望着他:“提防你还收她帕子?”
“帕子?”一直在考虑别的事,早忘了方才之举,关何讷讷道,“什么帕子。”
“你问我?”她噘着嘴,“你问我我问去?”说完跺跺脚就要走。
“诶——”
关何一把拉住她,神情幽怨:“小四……我还饿着呢,能不能把饭留下?”
“什么意思啊?”奚画越听越生气,“我人可以走,饭必须留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