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完了后,徐飞又抽出了一根烟, 于点烟的同时问林蔓:“高毅生不是你的亲叔叔?”
“我认识高叔叔一个战友的女儿。来江城的时候, 他拜托高叔照顾我一下。”林蔓也吃完饭了, 盖上了饭盒盖。
“哪一个战友?”徐飞吸了一口烟, 又吐出烟圈。
林蔓道:“临仙市的魏局。”
徐飞神色微动:“是他?”
林蔓道:“我和他女儿魏小雨是好朋友。”
话罢,林蔓低头看手里的饭盒,犹豫该不该把饭盒洗了。
察觉到林蔓目光所向,徐飞站起身, 走到桌前拨通了一个电话:“你过来一下。”
片刻的功夫,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未等林蔓反应过来,徐飞就从她手里拿过了饭盒,再摞上了他的,一起递出门外。
“拿去洗干净。”徐飞吩咐了声道。
在徐飞背转过身的一刻, 林蔓看了眼手表。
再过一刻钟就到一点了,她不想再逗留在徐飞的办公室里,于是在徐飞走回来时,起身向他告别:“现在电也来了,我该回去了吧!”
徐飞停下了走向林蔓的脚步,点了下头,转身又一次拿起桌上的话筒,拨通了一个电话:“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挂上电话,徐飞对林蔓说道:“等下你跟着这个人回去就行了。有人问你,你就说你一直都在会场,从来没有离开过。”
林蔓也点了下头,表示记下了徐飞的叮嘱。
在人来之前,徐飞回到办公位上忙工作,林蔓继续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打发时间。
临近1点钟的时候,一个穿灰色列宁服的男人推门走进办公室,径直站在了徐飞的桌前。
徐飞停下手里的事,抬头吩咐道:“带她回下面的会场。”
得到徐飞的指示,男人转身向林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蔓起身跟男人出门。绕过茶几,她走到徐飞桌前。徐飞看向林蔓,两人对视了一刻,林蔓微微地笑了一下,对徐飞由衷地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徐飞回了一个淡淡的笑:“这没什么。”
简短地告别之后,林蔓跟着男人走出徐飞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又恢复了灯火通明的光亮。
男人和林蔓一前一后地走回了楼下的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前有人把守,一连几个人想从门前经过,皆被人严肃地拦住,让其改从另一个方向的楼梯上楼。但男人一出现,把守的人二话没说,立刻为男人和林蔓让出了一条通道。
送林蔓进会议室后,男人让林蔓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会议才开始不到五分钟,领导刚刚走上台,在拿着话筒带领台下的人喊口号。台下台上齐呼的声音震得天响,没有人注意到会场后排交头接耳的男人和林蔓。男人俯身对林蔓小声说道:“徐秘书都交代过了,该有你名字的地方都有你的名字,你不用担心清点人数记录的事。”
五钢厂的人大多坐在会场前排。一波口号喊完后,有几个人回头看见林蔓,朝她挥了挥手。指着身边的一个空位,他们向她示意给她留了座。
匆忙告别了男人,林蔓轻步小跑到前排,坐到了同事们留给她的座位上。
“你跑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一直没看见你。点名时候,还有吃饭的时候,到处找不到你。”一个技术科的主任疑惑地问林蔓。
依照徐飞的叮嘱,林蔓佯作无辜:“我一直都在啊,就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你们在前面,当然看不见我了。”
喊完了口号,台上的领导就进入了主题,开始向众人宣讲省厅最新下发的学习文件。
台下一下子安静了,“唰唰”地响起了翻本子的声音。
有人推了技术科主任一下,同时也有人从另一边推了下林蔓。
“嘘,轻一点。”
“别说话了,领导在上面看着呢!”
林蔓和技术科主任忙收住口。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翻开了笔记本,准备记录领导所讲的重要内容。
关于林蔓莫名消失了一阵子的事,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解释过去了。
就如徐飞推测的一样,来开会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但凡签名上的记录没有错漏,哪儿有人能确认到底谁在谁不在。
会开得很长,也很枯燥。
林蔓记笔记的同时,心绪不禁飞出了会场。荡荡悠悠地,它飘上了楼,回到了徐飞的办公室里。
其实,在跟徐飞一起时,林蔓并没有太多关注他。尽管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几次好奇地看徐飞工作,偶尔她也会听徐飞讲电话。可是更多的时候,她还是避免多看徐飞。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多看徐飞一刻,心就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一向讨厌这种无法控制的紧张感。因此,她极力地避免多看徐飞,甚至对于徐飞问她的话,她也尽量回答得简略,生怕多扯上一秒,她心底泛起的涟漪就会反应到脸上。
“林蔓,刚刚的话你记下了没有。他讲的太快,我没来得及写完。”有人凑进林蔓,抻头看她的笔记本。
林蔓大方地把她的笔记给人。她记笔记的手速虽然很快,但是字仍写得清楚,龙飞凤舞,煞是漂亮。
笔记被人拿走了,林蔓更加没事做了。于是,她脑子里的思绪像是脱了僵的野马,更加不受控地跑向了徐飞。她想起徐飞按住她将要打开的门时,两人有一刻离得格外近。近得她尽管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徐飞眼中冷冽的光,以及嘴角勾起时似有似无的笑。
真是奇怪,徐飞并不是经常笑。即便他笑,也常常透着一股冷冰冰的疏远。这就好比他对人说话时,客气有礼,让人寻不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反倒让他使人产生一种疏离感,任何接近他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冷漠。
对于这样的徐飞,林蔓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一早看出他是那样的人,这就如同徐飞跟她同乘一辆车时,他也一眼看出她是个表面和善、实则冷心冷肺的人一样。在某一点上,他们彼此处于一个公平的天平上,谁都不往谁那边倾斜一点。
可是今天,林蔓恍然觉得那天平动了,向着徐飞所在的方向。
徐飞偶尔对她不同于常的笑容,以及不经意间温柔的声音,还有在忙碌工作的时候,对她时不时地关注,都让林蔓心里一时温热,又一时酥软地脸颊飞红。
对于一系列失常的反应,林蔓的脑子里亮起了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