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琬被折腾了一番是真的累极了,不过片刻便窝在他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被人抱着净过了身,又换上了干净衣物都无知无觉。
此时,在洒满月光的宫道上,一阵冷嗖嗖的风伴着飘雪扑向正步伐匆匆赶往怡祥宫的宫女茉雪身上。
茉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以便抵挡那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昨日便听闻在浣衣局时交好的姐妹生了病,用过晚膳后,她便向柳霜告了假,直往浣衣局去看望一番,顺带着看看自己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毕竟宫女生病可不同主子,太医院也不会多花时间与精力在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宫女身上。
好在上苍怜惜,对方不过是小病,歇息了几日便渐渐好转,这才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深知自己能脱离浣衣局,全是因昔日与淳芊的一番交情,对此,她深为感激,也极为珍惜这样一份来之不易的差事。
想到怡祥宫里的众人,她心中一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许……途经一棵高大的青松树,再转个弯便能看到怡祥宫巍峨的宫门。
又是一阵夹雪的寒风迎面扑来,她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只待这一阵风过去。突然,她感觉口鼻被人用力捂住,吃惊之下正欲挣扎,却是脖子一歪,一下便软倒在地。
一团黑影快速将捂着她的帕子收了回来,弯腰一把将软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茉雪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四下望望确信无人留意,身影一闪,一下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茉雪是被脸上一股又痛又冰的触感唤醒过来的,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往脸上一摸,触手却是又冰又湿。她打了个激零,一下便清醒过来,入眼便见被冰晶压弯了腰的树枝正正对着自己,一滴水珠‘啪哒’一下滴落地上。
她连忙挣扎着起身,赫然发现离她不过一人远的一口井前,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用力搬着井上的大石,月光之下,那块大石缓缓地挪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她惊惧非常,一下便失声尖叫起来,一面叫还一面拼命逃离,哪想到那人动作更快,几个箭步便追上了她。茉雪一个不着扑倒在地,双脚却被对方死死抓着用力往井边处扯,她拼命挣扎,可对方气力却是极大,危急之下,她四处扑腾着的手触到树干,连忙拼尽力气紧紧抱着那粗大的树干,双腿使劲蹬着,以图能蹬掉对方抱着她的手。
那人用力扯了几下,见仍无法将她扯离树干,又隐隐见远处似是有灯笼闪耀着的光亮,心中一急,恶从胆边生,猛地一扯腰间带子,大步上前跪压着茉雪挣扎的身体,将那布带往茉雪脖子上一套,使出浑身力度用力往两边一拉……
“救、救命……”茉雪松开了抱着树干的手,紧紧扒着脖子上那细细的带子,可终究敌不过对方气力,呼吸越来越困难,蹬着的双腿一点一点缓了下来……
“什么人?什么人在那边?!”一声喝问乍然响起,她只感觉脖子上的力度一松,整个人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便晕了过去……
☆、48|47.45.41.39.37.4.20
怡祥宫凝翠阁寝殿外,始终守在门外的郭富贵听罢小太监的回话后,脸色神情一下便凝重起来。只是,当他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脚步不禁有几分迟疑。深思片刻后,他低声吩咐,“此事可曾报到周大人处去?”
小太监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压低声音回道,“今夜周大人恰好留守宫中,那些侍卫察觉不妥后便立即报到他那处去了,如今周大人正命人私下全力追捕。”
郭富贵皱着眉头,周源是皇上信任之人,又是个行事稳妥的,相信由他亲自处理此事,过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了。片刻之后,他又冷笑一声,莫怪皇上近来频频出手,这后宫真的不整顿不行了,居然敢如此猖狂,私掳宫女欲加以杀害!
他想了想,又压着声问,“那名为茉雪的宫女如今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得却是不轻,若是禁卫迟出现片刻,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郭富贵松了口气,活着便好,不提她总归是当事者,且还是愉婉仪身边之人,以愉婉仪对身边人的看重来看,估计也不会希望她白白丢了性命的。
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去,身后房门‘吱呀’一下便被人打了开来,他回过头一望,见赵弘佑身披外袍站在门处,正拧着眉望着他,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郭富贵连忙行礼问安,赵弘佑下意识便望向屋内,见里头仍是一片静谧,并无半分响动,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步迈出门槛,顺手轻轻拉好了房门,抬脚便融入了夜色当中,郭富贵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苏沁琬睡得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触手空空如也,那个紧紧抱着她的人早就不在身边。她一下便醒了过来,怔愣了片刻后,秀眉一点一点便蹙了起来。
这样的时辰,皇上会到何处去?
正疑惑不解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在屋内响起,她不及细想,立即便阖上了眼眸。半晌功夫,床榻一边陷下了几分,紧接着身侧被褥便被人掀了开来,温热而熟悉的气息一下便萦绕在她周遭。
赵弘佑正欲躺好,却感觉一个香馥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继而腰身便被一双白皙的纤手搂住了,软软糯糯犹带着浓浓睡意的娇娇声化在他耳边,“冷……”
赵弘佑失笑,回身反搂着她,低笑着道,“这凝翠阁里头的被褥、暖香都是朕亲自命人所准备,挑的都是最好的,又怎会冷,嗯?”
这小狐狸容易犯懒,自然得好好保暖,他又怎会不清楚这些?
“那些又怎比得上皇上在身边抱着暖……”苏沁琬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嘟囔道。
赵弘佑笑叹道,“往些日朕不在你身边,你还不是睡得像只小猪一般,嗯?”说到底就是个逮着机会便撒娇卖乖,可着劲腻着他的。
苏沁琬更往他怀里钻去,含含糊糊地嘀咕了几句,赵弘佑唇边笑意浅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直到感觉怀中一阵均匀平和的呼吸声透出来,他才叹息着止了动作。
罢了罢了,还是等明日她醒来再与她说此事吧!
翌日是大齐每七日便轮一回的朝廷沐休之日,赵弘佑一早便在苏沁琬的侍候下洗漱更衣过,又命人传了早膳,期间秋棠等人好几回想向苏沁琬回禀茉雪昨夜经历之事,可一见赵弘佑若有似无地扫过来的一眼,立即便打消了念头。
直到两人用过早膳,在赵弘佑一个眼神示意下,柳霜随即上前几步行了礼,继而面朝苏沁琬低声将昨夜之事细细禀来。
苏沁琬大惊失色,“茉雪如今如何了?”
“回婉仪,茉雪经由太医诊治,现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脖颈处所受的伤仍得好生疗养一段时日,方可回复最初。”
苏沁琬松了口气,喃喃地道,“这就好这就好……”
赵弘佑探出手去握着她的,“你无需担忧,昨夜之事朕已命人彻查,总有一日定会给爱嫔一个交待。”
苏沁琬勉强向他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另有所思。这后宫当中,到底什么人才会铤而走险欲杀害一名普通宫女?还是说茉雪曾得罪了了不得之人,这才差点惹来了杀身之祸?只不过,她之前在浣衣局当差数月有余,一直安稳无恙,如今到了怡祥宫,又是规规矩矩的,若非另有差遣,否则绝不轻易出怡祥宫门半步。而昨日,却是她头一回独自外出,可偏偏这仅有的一回便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赵弘佑见她神情凝重,正待再安慰几句,却听苏沁琬问,“茉雪可曾见到行凶之人容貌?”
柳霜摇了摇头,“奴婢早就问过了茉雪,她只道那人先是用迷药迷倒了她,将她带到西月阁那口枯井处,若非她被树上融化的冰水淋醒了过来,许是性命不保。只是,由此到终,她也只是看到那人的背影,并不曾照面。只知那人身材瘦小,着一身黑衣,扯着她的力度极大,旁的便再没有了。照推测,此人想来应是名男子!”
赵弘佑亦点头认同,“除非是多人作案,否则行凶者是女子的话是断断做不到这一切的,不提将茉雪掳走,单是西月阁那枯井上的大石板,纵是两名女子合力,只怕也挪动不得。而按朕所得线索,多人作案这一点可以排除了!”
苏沁琬咬着唇瓣一言不发,既然此事惊动了皇上,由着皇上为她查明真相固然是好。只是,她最怕的便是到最后所有的真相又会如之前好几回那般,因了种种缘由而被掩瞒。
身边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她可以向他撒娇卖乖,甚至还可以趁他心情不错时发发脾气,但到紧要关头,她却是不敢相信他的。这人,是一位极会充分利用每一分机会的天下至尊,每一件意外之事,只要能从中挑出有利于他的一点,他便会毫不客气地利用个彻底。至于真相如何,他又何曾放在心上,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便可!
可是,这一回,她却不愿意将来又被他用那些似真似假的‘真相’来搪塞。茉雪在芳华宫时不曾出过事,在浣衣局时也不曾出过事,为何偏偏到了她的怡祥宫便出了事?一个整日窝在宫里埋头办差的普通宫女,就这么独自一人出外了一回,便遭了这样的事,要说这一切是巧合,她真的无法相信。
若不是巧合,那……难道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等待着她落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