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骏长吁一口气,说:“带有子母锁的锦盒里也有一份嫁妆清单,也是万夫人亲笔所书,总金额合计为三十一万三千两。这份嫁妆清单还有锦盒里的金票、银票、书信及那两份契约我都让蛇心带到京城呈交大长公主了。另一只锦盒里的两份不同的嫁妆清单被萧彤拿走了,他要比较这两份嫁妆清单的差在哪里。只要弄清楚差在哪里,他很快就能查出眉目,这件事交给他,你只需坐等消息就好。”
“知道了。”沈荣华点点头,又忍不住无奈长叹。
“关于嫁妆清单,你还有疑问吗?要是有,就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参谋。”
沈荣华想了想,说:“我外祖母自知命不久矣,就抄录整理了两份嫁妆清单,一份放到子母锁锦盒里,交给了大长公主,是想请大长公主照顾我娘,替我娘择婿把关。另一份嫁妆清单我外祖母会交给谁?除了嫁妆清单,那些庄子铺子宅子应该还有地契、房契,生意买卖还应该有账本和票据,这些东西在哪里?”
连成骏深沉一笑,轻哼说:“万夫人把嫁妆清单交给谁都有可能,但绝不会交给沈阁老或沈家人,交给万家人和林家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万夫人是精明有心之人,这些东西她不会随便托付,你也别着急气恼,我很快就会给你答案。”
万夫人绝不会把嫁妆清单交给沈阁老,但时隔近二十年,这份嫁妆清单却在沈阁老的遗物里找到了。沈阁老将这份嫁妆清单和一些信件、票据等零零碎碎的东西装在锦盒里,藏在花房墙壁的暗阁里。若不是白泷玛碰巧住进花房,而且他精通消息机关的设置,这份嫁妆清单要想再见天日,就要等到房子拆掉的时候了。
“多谢。”沈荣华没看连成骏,但却对他这番话信任不已。
“姑娘。”初霜犹豫片刻,说:“奴婢认为万夫人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可靠的下人,姑娘不如去问问周嬷嬷,估计她应该知道一些。”
沈荣华摇了摇头,凝望窗外,没再说什么。万夫人了解自己的女儿,也了解周嬷嬷,所以不会把嫁妆清单以及账本、契约等至关重要的东西关给她们。周嬷嬷说当时万夫人信任几个大丫头,可万夫人一死,这几个大丫头或是家里人自赎自身,或是偷了主子的银子逃跑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能有下落?
连成骏见沈荣华沉思,也大概猜到了她思考的问题,微微一笑,说:“嫁妆清单的事先别想了,不出三天,这件事就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沈荣华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口。
“主子。”虫九兴冲冲跑进来,冲连成骏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件事。”
“说。”
虫九用力咳嗽一声,说:“裕郡王府那些漂亮丫头非要住进芦园,贴身伺候裕郡王世子,那些婆子也跟着起哄。裕郡王世子说什么也不同意,给她们指了两条路,要么回王府,要么住到裕郡王府在凤鸣山的庄子里,正争执呢。裕郡王世子也真是,漂亮丫头住进来多好呀!他要是用不过来,可以分到梨雪庐……”
“第二件。”
“嘿嘿,蛇皮和蛇骨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问主子怎么安置呢。”
“人在哪里?”
“他们带回来了人都在篱园歇脚呢,蛇皮在门房喝茶,蛇骨去茅厕了。”
连成骏想了想,说:“先让他们在篱园休息,我下午亲自安置他们。”
“是,主子。”虫九飞一般跑出去传话了。
沈荣华瞄了连成骏一眼,问:“他们带回来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芦园又要增加许多白吃白住的人了,沈荣华一想到这个问题,脑袋就无限大。
“明天你就会知道。”连成骏停顿片刻,“有问题吗?”
“没有。”沈荣华坚定摇头,不经她同意,连成骏就让人把杏雨斋打扫收拾干净,说很快就有人住进来,根本由不得她,她心里有成堆的不满,也多说无益。
“那我接着说。”连成骏想了想,说:“听萧彤说,多宝斋、染枫阁,还有织锦阁都是万夫人的产业,可她留给大长公主的锦盒里去没有织锦阁的契约。多宝斋现在是皇上的私产,共有十八家分铺,皇上孝敬了吴太后和大长公主每人两家分铺。宁皇后和大皇子先后薨逝,皇上又赐了宁家两间分铺。去年中秋,皇族宗室的子弟比赛武艺文章,五皇子夺得双魁,皇上又赐了他两间分铺。皇上手里还有十间多宝斋分铺。我问过万总管,多宝斋一间分铺一年最多赚两千两银子。”
“一间铺子一年赚两千两银子还少吗?”沈荣华在脑海里飞快计算,皇上霸占了多宝斋多年,这些年算下来,赚了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这还不多吗?
染枫阁由水姨娘经营,这源于沈荣华前世的记忆,而万夫人创立的染枫阁为什么由水姨娘经营?等见到水姨娘,这个问题应该就会有答案了。多宝斋为什么会成为当今皇上的私产?是公然霸占还是阴谋侵吞?这就是沈荣华心中一个莫大的疑团了。还有织绵阁,沈荣华只知道津州和京城都有织锦阁的店铺,其它一无所知。大长公主说织锦阁是万夫人最早创立的产业,锦盒为什么没有契约?
连成骏微微一笑,说:“染枫阁和织锦阁赚的银子比多宝斋只多不少,林阁老府上还有其它产业,万夫人经营得也不错,当时的林家真是明月中天、富贵满堂。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会想到后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沈荣华默默听着,却不置一词,脑海中翻腾着前世今生许多事。前世,她辛辛苦苦熬夜做绣活儿,只为多赚一个铜板,可周嬷嬷染病,她却连请医求药的几十文钱都拿不出来。那时候,连她都忘记自己是谁了,还会想起曾经豪富的林阁老府上吗?在京城那几年,若没有水姨娘施以援手,她都不知自己死了几次了。
因所谓的奸情败露,林氏母子净身出户,连一文钱、一件衣服都没从沈家带出去,这是他们活命的代价。离开沈家,他们现在下落不明,日子过得怎么样也不得而知。谁能想到林阁老夫妇离世之前曾给林氏留下三十多万两的嫁妆呢?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连成骏正在沉思,听到沈荣华的话,他眸光一闪,冲她摆了摆手,才说:“在江东清剿东瀛水鬼时,我曾多次给大长公主写信,提到林阁老正名的事。她让我凯旋归来时给皇上写奏折,写明林阁老在民间的影响力。救下你之后,我正在篱园养伤时,新任内阁首辅俞大人给我送来消息,说皇上有意给林阁老正名。
听说这个消息,我高兴,恰逢那天早晨你去拜谢救命之恩,我就派人调查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林阁老的外孙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随后,我又派人追查你母亲和弟弟的下落。直到现在,我先后派出去了三批人,都没有找到他们。”
沈荣华想拜托连成骏的事就是调查她的母亲和弟弟的下落,没想到连成骏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令她很感动。可听说连成骏派出去三批人都没查到林氏母子的行踪,她又悬起了心。晨哥儿年幼,林氏举目无亲,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他们会不会遇害?”沈荣华问出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连成骏轻轻拍了拍沈荣华的手,宽慰一笑,“你别担心,我再派人去查。”
“多谢。”沈荣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管我娘是不是做过那样的事,也无论晨哥儿是不是我父亲的儿子,他们都是我的亲人。用我娘的嫁妆换他们活命的条件我不答应,所以,我必须把我娘的嫁妆要回来。把这些财物留给我娘和晨哥儿做安身立命之本,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不与沈家再有瓜葛也好。”
“是应该要回来,我会帮你。”连成骏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沈荣华点头道谢,说:“我知道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但是被沈家占去的嫁妆要回来必须归我母亲和弟弟。你想得到意外横财无可厚非,但不能打这些钱财产业的主意,这是我的底限,我不希望任何冲击与挑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连成骏没反驳沈荣华的话,无奈一笑,说:“等萧彤调查的事有眉目了,我再核算我的意外横财有多少,提前声明,分给我的太少了,我可不同意。”
“那要看你的本事。”
林氏被沈家占去的嫁妆有十万多两,这笔钱财要出来,就留着给林氏和晨哥儿,这是沈荣华对母亲和弟弟的心意。除了这笔钱财,林氏守丢的那二十多万两的嫁妆也不能白白丢了,不管被谁侵吞,都要让他们乖乖吐出来。
萧彤要调查,连成骏也要横插一脚,沈荣华是这一大笔钱财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更要查个一清二楚。萧彤和连成骏不管因为什么目的帮她,她都不会亏负他们。二十多万两的钱财产业再加上这些年的出息,每个人都会获利丰厚。
“成交。”连成骏沉思片刻,说:“等萧彤回来,我和他商量一番,明天就可以派暗卫着手调查了。我等着银子买宅子呢,你说话要算数,否则后果严重。”
蛇皮和蛇骨把林家旧仆带回来了,这件事暂时不能让沈荣华知道,更不会告诉萧彤。等他问过林家旧仆之后,理出头绪,再告诉沈荣华和萧彤也不晚。凭直觉,连成骏认定林氏大笔嫁妆丢失的背后不只涉及钱财,还有巨大的阴谋。他是暗卫出身,又在朝为官,良心和道义制约他不能对这样的事置之不理。
清剿东渡水鬼、平定江东水路是他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为他赢得在朝堂、在连家站稳脚跟的契机。林阁老在天之灵帮了他,他也会知恩图报,只说服皇上为林阁老正名还不够。现在,帮沈荣华就是帮他自己,何况还有大笔银子可赚。
沈荣华弯了弯嘴角,“你就不能大方些、清高些,别把钱财看得那重吗?”
“大方些?你以为那些真金白银、生意产业是烤鱼吗?”连成骏很认真地看着沈荣华,“你本来就信不过我,我要是跟你说我不为钱财,只为正义,你肯定嗤之以鼻。我还不如直接明码标价谈钱财呢,这样你会更放心,免得你认为我对你还有别的企图,污了我的清名不说,还埋汰了林阁老在天之灵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