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貌似事情并未就此完结。
莲生走到了净远等高僧面前,道:“贫僧可能要随隶王妃回高卑国一趟。”
“这?”净远等人惊讶。
“希望师叔,在贫僧离开时,可以暂时替代贫僧的住持之位,管理寺内事务。贫僧知道这样做,或许是对不起师父的嘱托,可是,贫僧有些俗事如果没有办法理清的话,只怕今后,会继续影响到太白寺,这是贫僧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听到他这样掏心掏肺的一说,净远只能表示理解:“这个住持之位,不是说,给谁就给谁的。你既然身为慧光方丈指定的继承人,没有任何充足的理由的话,是不可以丢弃这个住持之位的,这是一个佛门弟子理应负起的责任。至于方丈是不是高卑人,我想,如今大殿内留下的众僧都已经明白了,高卑人,并不能作为不能担任方丈的借口。”
“师叔的话,师侄一定牢记在心里。”莲生向净远等高僧深深地鞠了个躬。
李敏在此之前,已经离开大殿了。走到那院子里,见到了上回和丈夫一块在寺庙里见到的那株千年梅树,据说,与护国公府里那几株是同一年种下的。
这些千年梅树也怪,天气越冷,开的越好。
在交叉成影的树桠之中,梅花瓣儿迎着冷风开展,美景衬着两张突显其中的男子面孔。只见那两名男子的五官,清冷英俊,与梅花的清骨,是浑然一体,十分相配。
兰燕把手安放在匕首上,拳心里全是汗,满身都是汗如潮水,是上次从她手里劫持李敏的那两个黑衣人。
没有走,又回来了。他们究竟想干嘛。李敏走到哪,他们跟到哪?
突然间,李敏的嘴角微勾了下。与此同时,一阵比较大的风刮过梅树的瞬间,几朵花瓣随之凋零,两名男子在飘扬的梅花中,像是妖精一样随风消逝了。
兰燕骤然软腿的感觉,只知道这两人的武功是那样的高深莫测。
“很吓人吗?”李敏问。
兰燕苦笑:“主子,奴婢怎么能和主子相比?奴婢一看主子都得软腿。”
李敏不由一笑:“得了,别学紫叶那丫头拍本妃的马屁。本妃意思是问,他们两个,你看着就害怕,害怕什么?害怕他们杀你吗?本妃不信你看不出来,他们压根没有杀你的意思。”
“奴婢知道,奴婢根本不够格进他们的眼。他们觉得杀奴婢都是浪费劲儿。奴婢不是怕他们,是畏惧他们想把奴婢的主子怎样了,到时奴婢或许会像上次那样无能为力——”
“那你不用怕。上回他们都放弃杀本妃了,不见得他们会很快改变这个主意。”
兰燕想说,那个屠二爷为一回事,可是,那个屠少,可不见得真放弃了杀她的念头。
事儿办完了,要下山了。
李敏坐上轿子的时候,见怀让急匆匆走上来,把一样东西塞到了兰燕手里。
兰燕接过那用僧人使用的素净帕子包裹的东西,转交给了坐在轿子里的李敏。
接过东西时,放在掌心里,李敏只觉得沉甸甸的,摸起来,像是一串佛珠。闻着帕子上沾着的味儿,像是梅花香。再小心打开来看,帕子里,包裹的是一串珍珠。
这是她毕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串珍珠了,一共十六颗,每一颗,都是十分饱满圆润,放在现代,那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因为是黑珍珠,不是普通可见的白珍珠。李敏很记得,在古代,没有现代的养殖技术,黑珍珠不仅稀少,而且产地单一,是比黄金更贵重的东西。
黑珍珠,不是戴在手上的,因为太大了,是戴在脖子上的。
太显眼了,太金贵的东西,比老公送她的帝王绿,更难以藏掖。
李敏真想当场退了。
可怀让站在距离轿子一定距离的地方,对她摆了摆手。
李敏再展开包裹珍珠的帕子,上面有一行小字,是绣的,用的红线,看起来像是泣血绣出来的东西。
晴空瞭望深似海,徐不见佳人唯云中。
是她娘的东西?
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心里后,李敏顿悟,那晚上,某个人离开太白寺,恐怕会正中东胡人的圈套,正因为,那个人,真的是要去护国公府找她的。
因为些什么事的缘故。
轿子出了寺门,沿着那扫雪的阶梯一步步而下,越走,逐渐消失在漫漫的雪海里。
明德在屋子里徘徊了几步之后,走到了盘坐的莲生面前,道:“虽然,我师傅答应你了,但是,你真的觉得这个时候离开太白寺是对的吗?这样的话,在民众未消化所有的传闻谣言之前,你这样轻易离开太白寺,是人都会误会你对太白寺的忠心。”
“对不起,师父。”莲生低下头,垂下的阴影像是完全盖住一张脸。
“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师父,可以对我说实话吧?”
“其实,师父,在我当时离开太白寺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离开太白寺,只是想把东西送过去。主要是我家里人,都认为那是我未完成的俗事,我自己内心里,却认为早已断的干净了的俗事,本是不会想再插手的,可是,由于她的出现——”
“你说的是隶王妃吧?她和你究竟是?”
“她是徒儿在俗界里的妹妹。”
“什么?”明德脸上浮现诧异。其实这个诧异本不该有,因为,外界传的沸沸扬扬,那么多,该早就联想到这层关系的。
“这个妹妹认不认,其实徒儿心里原先不以为是回事儿。毕竟,徒儿都是出家人了,本就不该与俗界的事儿再有牵扯。但是,眼看,她一次又一次搭救于我。”
明德看着他那张好像茫然的脸,忽然间,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说:“你知不知道,怀让最喜欢说你什么?”
“怀让说我?徒儿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
“不。怀让是说你,有时候像是一棵树一样,孤独的,即便是长在丛林中,却那么孤独,没人能触摸到你的心。在为师看来,你的脸,从来都没有喜怒哀乐一样。或许方丈欣赏的是你这点。可说真的,出家人是说不能有七情六欲,但可不是说没有了感情。现状,为师看着你说起隶王妃,脸上终于有了种叫做感情的存在。为师不知道你出家之前,在家中经历了和中经历,导致你情愿认定自己是个孤儿,一个不受人爱过的孤儿,如今却不言而喻,你觉得自己有了家人的感觉了,是不是?这才是你对隶王妃耿耿于怀的原因。”
“是吗?”莲生把脸一扭,朝窗户望过去,刚好能望见院子里那株千年梅树。
她或许不知道,在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在他的眼里,她宛如千年梅树化成的妖精那样清冷而高贵。因此几乎不假思索,他知道她是谁的孩子了,因为她和那个男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对于那个男子的话,可以说,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又爱又恨。
“回去解决了俗事也好。”明德转了语气说,“既然你都有了这方面的烦恼,把该理清的都整理清楚了。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是身为太白寺的住持这一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