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瑜有些半梦半醒,兴许是喝了晋嬷嬷开的安胎药,她现在一心只想睡眠,遂模糊道:“哦,臣妾晓得了,是不是后宫那些女人不得皇上的喜爱?要不就准备再选秀吧,或者皇上看中哪家的姑娘宣进宫来也可……”
说到后面,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朱翊闻言,神色间略有些薄怒,“梓瑜,你在说什么?”
正在发怒大作一顿,结果看到妻子已然熟睡了,他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这才重新躺到床上,也罢,这问题留待改日再谈。
只不过翌日,当他正准备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绿素领着个年轻的妃嫔进来,“皇上,这是娘娘安排的侍寝人选……”
朱翊自御案处抬首,目光冷峻地看到跟在绿素身后的女子着了一身粉色宫装,眉眼间略有几分温柔,年轻的长相倒也能与苏梓瑜比上一比,看来苏梓瑜说给他安排侍寝的人选并不是试探什么的,而是来真的。
“皇后真的这么说吗?”他冷声质问。
“是,皇上。”绿素不敢有瞒,忙应了声。
朱翊顿时感到一阵疲倦,之前他就拒绝过她的提议,她为何仍旧想要把他往外推?如今的朝堂比他年轻的那会儿好控制多了,他也无须在后宫玩什么平衡术,完完全全可以独宠苏梓瑜一个人。
绿素看皇上闭眼靠在龙椅上,以为他是应承了,朝那年轻的妃嫔使了个眼色,这才悄然无声地退下去。
那年轻的妃嫔掩下内心的欣喜,知道今晚要侍寝,她刻意打扮得清美又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不但如此,还用上了据说是从西域带来的香水,目的无非是想要获得皇帝的宠爱,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有出头天?
她袅袅亭亭的身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皇帝,以为皇帝只是累着了,遂自作主张地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给皇帝揉按着太阳穴。
朱翊闻到了一股香味,猛然张大眼睛冷冷地看着那自作主张的妃嫔,“谁让你碰朕的?”
那妃嫔初时怔愣在那儿,本来想要抛个媚眼给皇帝,随后在看到皇帝冷冷的表情之时,神色顿时大为惊慌,忙三步两步跪到皇帝的面前,“皇上饶命,臣妾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的?”朱翊这两年虽然不大在后宫中行走,也没有宣多少妃嫔侍寝,可他以前却是阅女无数的,这个面生的妃嫔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
他起身靠近她的身边,俯身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顿时就明白了她玩了什么伎俩?“哼,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要触朕的楣头了,你抹的是什么香味?”
那年轻妃嫔忙心惊肉跳地回答,“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托人从宫外带回来的香粉,据说是商队从西域那儿带来的,臣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朱翊却是了然一笑,“催情香,你真不知道在宫里抹这个是大忌?你想让朕死于非命?”
这话他问得极轻,可谁都知道他正在盛怒的边缘,他可不想像某位先祖那样任由妃嫔拿捏在手中,所以他一向不让人乱用催情的药物,这可是直接就会掏空他的身子,让他的寿命缩短。
“臣妾,臣妾不敢,这香味是臣妾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臣妾不知道是……是催情香……”那年轻妃嫔顿时大哭出声,后悔抹这香味,从而招灾惹祸。
朱翊却是不信她这套说辞,他转了转手中的翡翠大扳指,随后朝一旁的太监道:“拖她出去重打一百大板以儆效尤,朕倒要看看日后还有何人如此大胆?”
那年轻的妃嫔已是惊吓得都忘了哭,一百大板打下来,自己焉能有命在?这是皇上在杖杀她啊,她千不该万不该地引起皇后的注意,从而连命都丧了。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被拖出去时,她苦声哀求。
只可惜朱翊并不理会。
苏梓瑜还没有躺下休息,就听到这消息,顿时把手中的书本往旁边一抛,“皇上真那么做了?”
“娘娘,这是千真万确的。”绿素忙凑近自家主子的耳边把皇帝处决那年轻妃嫔的理由道了出来。
苏梓瑜皱了皱眉,随后倒是讽笑出声,“以前不见他那么忌诲?现在却讲究起来了?昔日的高凝珍可没少用这玩意儿邀宠。”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皇上现在是完全容不得人这么做。”绿素又道。
苏梓瑜重新坐下来,拿起手中的书本又看了起来,“这事我可管不着,机会给她了,她自个儿没把握住能怪谁?把她的心腹侍女赶走,别跪在本宫的宫前,连路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是,娘娘。”绿素应声。
苏梓瑜则翻了一页书,这皇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若是学不会自保,纵然是死了也与人无尤,她又不是救世的菩萨,不过是一烦恼不断的凡人罢了。
她一直都没有睡,果不其然,某个带着阴沉气息的男人还是踏进了她的寝室,她叹息一声,把书本放下,自罗汉床上起身,“皇上这是怎么了?”
“梓瑜,你还脸问朕怎么了?”朱翊脸色难看地反问了一句。
苏梓瑜奇道:“臣妾又不是皇上肚里的蛔虫,能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又不知道藏锋的愚蠢女人罢了,你何必与她计较?还为此要了她的性命?”
“梓瑜,那合该朕就要被她设计了去?”朱翊咬着牙握紧拳头发问。
“皇上现在不是没被她设计到?既然没有损失,又何必动怒?让人看了心慌。”
“那梓瑜现在心慌了没有?”
朱翊怒极反笑地上前一大步,一阵阴影笼在苏梓瑜的头顶,挡住了矮桌上的烛光。
苏梓瑜叹息一声,“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一到来就找臣妾的碴,若是不满意她,再让本分守己的妃嫔侍候便是,犯不着与臣妾这一孕妇过不去。”
“朕与你过不去?”朱翊突然大笑出声,随后笑容一收,不禁面带凄凉地看着妻子那张平静的面容,在他动怒疏狂的时候,她倒好,却是完全的局外人。“梓瑜,到底要如何做,你才真正肯原谅当年朕犯的错?朕是真累了,你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是不是要朕把心挖出来经给你,你才肯放下心中的愁怨?”
他最后的严声质问,听在苏梓瑜的耳朵里面却是十分刺耳,好半晌,她再度叹声道:“臣妾以为皇上会喜欢这安排……”
“朕不喜欢。”朱翊两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逼她直视他的双眼,“朕再重申一遍,朕不喜欢你这样的安排。”
苏梓瑜微蹙眉,“皇上,你以前很喜欢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朱翊再度霸道地道,有些话现在不挑明,她又不知道要误解成什么样子,“梓瑜,你没看到朕在努力地弥补你吗?朕想要与你两人白头到老,然后把皇位传给太子,到时候朕一定好好陪陪你到处去游玩……”
前景很美好,少女时代的苏梓瑜听后一定会心喜若狂,然后一脸娇羞地靠在他的怀里,不过人到中年的苏梓瑜却是无法再全然相信他。想到年幼的儿子,她终究还是软化了一点,朝朱翊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安排。”
朱翊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好半晌,终是无力地道:“你怀了身孕,朕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说完,他收回自己的手,晦暗未明的眸子再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她的寝宫。
苏梓瑜原本以为他会留宿的,结果他却是走了,不禁有几分愕然,随后就又看开不放在心上。
晋嬷嬷一直在门外听到他们的争辩,看到皇帝面色难看地离开,她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进到内室,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又拿起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