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腊月开始,年的味道便一天天浓起来,人们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准备了。
离巡按官署不远的一条街上是一处集市,逢五会集,因为靠近年下,所以每一次集市上人都很多,货物的品类也很丰富,这一次会集,夏初菡舍下全部家当为自己买了一个别致的梳妆镜。
虽然她没有父母为她准备嫁妆,可是她会用自己的力量为自己准备一份嫁妆。
梳妆镜古朴雅致,一看就是被用心珍藏了许多年的好东西,夏初菡虽然舍下了全部家当,可她那点家当,说实话,按理连镜子的一条花纹都买不了。
付过钱后,夏初菡便向卖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该卖主闪闪烁烁的,看那神情,似乎生怕她不买那个东西,恨不得立刻让她带了镜子走才好。
夏初菡满心疑云地带着镜子回了官署。
于是很快的,她便明白此镜以超低价卖出的原因了。
她在镜子中看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奇怪的男人!
那时她正在对着镜子挽发,看到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转头向身后看去,可是她的身后空空荡荡,她锈着脖子一点一点地转回镜子,冷汗缓缓落了下来。
“没错,你看到的是我。”镜子中的男人说,声音有些懒懒,“没有吓得满地乱爬、满屋子尖叫可见胆量还行。”
男人打量着她:“看你的装束,似乎应该是古代,喂,你们是哪个朝代,皇帝叫什么?”
夏初菡:“……”
这个男人非常奇怪,非常奇怪,夏初菡想,他说话时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但是并不难懂。
他的头发短短的,不像正常的男子一样把头发挽起系上发带,而是就那么垂下来,还打着风骚的弯儿。
他的穿着也非常奇怪,上衣白色,袖子窄窄,就那么束在胳膊上。扣子也不是在腋下,而是长长的一排列在胸前,好像要把自己开肠剖肚一般。上衣也是窄窄的,堪堪裹住腰身,而衣服的下摆却宽宽的,还像燕子尾巴一样开着叉,至于下衣,唔,看不见。
对于男人奇怪的问话,她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不关心国家大事。”而后转移话题,“你是亡者吗,怎么在镜子里?”
“是啊,死了。”男人道,“我没有在镜子里,我只是在镜子的另一边,大约是镜子反射过去的?”
夏初菡:“……”
完全听不懂。
于是她凭借鬼语者的本能直接道:“你滞留人世,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传达。”
“传达?你说你要帮我传达?”
谁知男人听了她的话后,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不可遏止地笑了起来:“小姐,你还真是可爱,我不想无礼,可是对我而言,你这个作古了上千年的人怎么帮我传达?”
夏初菡:“……!”
她的嘴巴愕然张成了“o”形,满心只有惊悚二字可以形容。
可是单就生死而论,谁才是作古者?
她心中混乱,世界观正在接受前所未有的冲击:“你说什么上千年,我不明白,如果你不是让我帮你传达心愿,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道:“这么说吧,我死之前就在一座阁楼的古镜前,”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镜子,“这面镜子好像卡在某个时间裂缝里,所以会把我反射到各个不同的时间段,上一次,我竟然看到了未来几十年后的情景,一个能看见鬼魂的孩子对问我是不是穿越者?我穿啥了,我是被卡住了。
就是说,对你而言,我是几千年后的未来人,而你对我而言,是死了几千年的老古董。”
“……”
风雨呼啸,巨浪滔天,天崩地裂,山塌海陷。
她的世界观彻底遭受了毁灭性的碾压。
☆、第95章 镜中影(2)
第95章
夏初菡此时的状态已不单是混乱和呆滞所能形容的了。
实际上,她对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都产生了怀疑。
这种事情,就算在她最荒诞不经的的梦里都未曾出现过。
男人道:“不能接受是吗,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死这一遭,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还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夏初菡默默失语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状若游魂般地说道:“你是怎么去世的,需要我为你念经超度吗?”
男人道:“我没有宗教信仰,也不知道你这个经对我有没有用,关于我的去世,哎,说来话长。
我是一名钢琴师,哦,钢琴是一种乐器,弹奏的,”他边说,两只手边做出十指跳跃的手势,“留过洋,后来又回了国。哦,留洋就是到别的国家学习。
那时我们的国家遭受敌国侵略,哦,或许应该说是咱们的国家,可是连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底算不算一个国家。”
他边说边解释,夏初菡听得一脑袋乱草,打断他的话:“侵略?是蛮族吗,他们又强大起来了?”
男人道:“蛮族?是确实够蛮的,至于说强大......如果按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来看的话,大概也就属于弹丸系列,可如果按野心来看的话,是够强够大,撑死大象的那种大。”
夏初菡:“......”
男人道:“总之,我们的国家被这样一个岛国侵略了,侵略后所做的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古今中外的侵略者莫不如此。
我回了国后,岛*中一位少佐听说了我的名声,哦,少佐就是一种军衔,然后他让我去给他演奏。
你说,我怎么能去给这样的人演奏呢?可是如果我不去,那不要说我,就是我的家人朋友都要遭受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