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气氛有些怪怪的,又不敢过于挣扎,只能温顺的靠在他怀中笑道:“就这么一会儿,我还能跑了吗?”
刚到别院门房便急忙出来禀报,说有不速之客前来要见将军与夫人。
在暗卫的保护下,薛少宸揽着霍菡嫣迈入内院,见到的是一群年轻的男女,简单得毫无半点装饰的衣着,并且全部光着脚。黑色的软轿周围催着薄薄的轻纱随风摆动,软轿前佝偻的老妪让霍菡嫣诧异不已,而肚子也不知为何忽然有刹那绞痛,又瞬间即逝,不免紧蹙皱眉,莫非是自己紧张了。“施婆婆。”
上次大哥没有除了她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人又是何人?
薛少宸见她谨慎的模样微微挑眉,施婆婆不但用*术控制他好几名暗卫,还试图对菡嫣认识,他自然有所耳闻。不过她的来历却终究是个谜,今日有人来给自己解谜又何乐不为。揽着霍菡嫣朝着厅外,目光朝着软轿问道:“不知阁下所为何来?”
轿中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暗卫眼中谨慎异常。
片刻之后,轿子前的轻纱扬起,里面一身黑纱薄锦的俊秀男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神秘诡谲的气息,看不出年纪,声音却清澈得毫无杂尘。
“手下眼拙,在蒿阳冒犯尊夫人,在下特地前来致歉。”
施婆婆一直低着头半声不吭,毫无上次的张狂肆意。
“哦?”薛少宸扫了一眼施婆婆,冷笑道:“那么不知阁下打算如何致歉?”
“在下可以为将军击退戎军。”邛火酉能与薛严周旋至今,除却自身能耐不可小觑,他‘离愁’相助更是主因。
施婆婆低垂的眼眸中滑过震惊之色,丝毫不明白为何主人会说出这句话,他们此次来本是为了会一会所谓的七杀,看看他是否值得圣山与离愁合作,可主人不但以真面目现身,还开口说可以帮七杀击退戎军,离愁因圣山地处乾国境内之故,手下势力甚少踏足,而是在垣、戎两国盘踞,所以这实在不是主人该说之词。
而此时‘离愁’之主的眼眸却不自觉的盯着霍菡嫣肚子,心中思维狂涌而出,根本不是旁人能够理解。也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腹中的生命竟然能与他的魂灵产生共鸣,也就是说那是他的魂系,系着他的魂魄。
以彼之身,系吾之魂;
也就是说只有此人能破解他所承继的天命诅咒,看来自己不但要和霍灏轩合作,还要保护霍菡嫣和她腹中的孩子,不计一切代价。
薛少宸见他眼神如此肆意,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目光宛如寒冰。“邛火酉之命,乾国的城池自有我亲自去取,何须旁人费心。”
“呵呵……”芈殇低声笑道,“不愧是薛严,在下佩服。”
七杀乃是将星,以往只觉得杀气太重,不如破军气势磅礴,也不比贪狼诡谲莫测。今日看来以往所料皆有所执。以命盘所显,这霍菡嫣命数应已断绝,只有与有龙气之人想和才可保周全。可却不知为何,命数骤然生变,尽延伸为缓解七杀煞气之力,这并非人力所能办到,除非有逆天之举方能有此转换。逆天必遭反噬,可霍菡嫣却无此征兆,岂非怪哉!
“既然将军无须在下相助,那在下也不必多做无用之举。”芈殇从软轿中走出来,旁边的青衣女子张开红色的油纸伞替他挡住阳光,他走到薛严身侧从怀中拿出药瓶,“我见夫人气血不佳,最近孕吐有些严重,频繁嗜睡。我这里有一枚保胎药丸,有缓解孕中不适之用,可助夫人平安生产。”
☆、135|7.26
不管药丸是否有用,他如此认真的模样还是让霍菡嫣决定接过,“多谢。”
芈殇浅笑摇头,心头思绪万千。也许是他该感谢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孕育着他的魂系,也给予他求生的希望。幻想着也许有朝一日她腹中的孩子能让他摆脱幻觉与现实之间,真真切切的存活于世,解开他此生的诅咒。
眼前的男子是霍菡嫣见过最怪异之人,他的眼神中暗藏的虚空与孤寂,仿佛已经死寂了数十年。这种感觉有点像当初在圣山,见到圣山尊主时的感觉甚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圣山尊主的身上冷寂如千年寒冰,在圣山死气下承托得万物虚无,宛如冰雕石刻伫立山巅。而眼前人则像沼泽中的漂浮的完美的尸体,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薛少宸对着此人丝毫不见慌乱,甚至眼眸中泛起一丝玩味,“阁下赠药,不甚感激。但阁下浩浩荡荡来到我蒿阳府邸,便只是为了替属下请罪?”
恐怕请罪是假,打探虚实却是真。此刻又将视线凝聚在他妻子的身上,感觉欲有所求。菡嫣或许只对施婆婆有所了解,可他的目光却及早就扫到软轿右侧那名披着狼皮的少年身上,少年虽然极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薛少宸却认得很真切,当初与邛火由樊城对持之时,就是此人手捧戎国君上的圣旨,让邛火由当即撤兵。既然狼皮少年是着黑袍男子的手下,可他的身份定然更为强横。
“轩临‘圣山’,血地‘离愁’。”薛少宸看着对方目光微凝,就知道自己所猜不差,略微有些嘲讽。“在下何德何能?”
圣山也就罢了,没想到离愁也有兴趣来插一脚,这阵子倒真是热闹!
霍菡嫣闻言不解转首,不明白夫君此话何意?轩临‘圣山’她知道,可是血地‘离愁’是什么?神州有这个地方?!自己好似从来没有听说过。
“呵呵……”芈殇唇边悄然扬起,笑出声来,“血地乃边陲沼泽鄙陋之地,实在不敢与圣山同挂名头。在下此来替属下请罪确是其一,其二乃是受友人之托前来解边城之局,不过今日看来是在下多次一举。”
本是对探知七杀虚实,以及对灏轩这位妹妹命盘好奇而来,没曾想竟有更大的收获。这番变故不知灏轩是否早已算到?芈殇眼神微眯,沉思此前诸事。就算离愁之人再不屑,他也从不敢小觑圣山,千年前离愁就曾在圣山算计中一败涂地,以至不得不退居血地,隐匿不出。
不过无论如何,倒真是制住了他。可就此认输也不符合他的脾性,“丹药不过举手之劳,不如再送贤伉俪一件礼物,当做赔罪。”
接着他就在众人目光中转身坐上软轿离开别院,宛如幽灵一般并未引起城中百姓的瞩目,悄然而去。霍菡嫣则看着黑影消失在府邸之外,再瞅着手中的药瓶傻眼,莫非他所说的再送一件礼物就是转身走人?!这人倒是有意思。
“夫君,他究竟是什么人?”这才是眼前最好奇的事情,听夫君方才所言应当并无陌生。“血地又是什么?”
薛少宸揽着她走到软椅上坐下,轻声道:“我所知也甚少,不过曾从大哥口中听过一些传闻。”
“……大哥?”这事还是大哥告诉夫君的?可是怎么大哥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呢?!神州居然还有这么一群人,还有这么一个诡秘的地方。
“菡嫣曾看过圣山手札,可还记得其中有关于殷氏一族的记载?”薛少宸说道。
“当然记得。”那手札所记载的都是当年的传奇,无论着墨多少总归有些印象。“殷氏一族自胥宁开国便已存续,僻三国之外盘踞绝域,俨然自成一国,尤其擅长医术与制毒。却在三代之后消逝,不复存在。莫非血地和殷家有关?”
“不错,这血地‘离愁’本姓殷。”方才他们所见到的应当就是离愁这一代的继承人。据霍灏轩所言,当年殷家后人接连败于圣山之手,最后退居西北沼泽之地,山谷之中。因沼泽多为红泥,宛如鲜血遍地,故而才有血地之称。方才他也不过是心有所感,胡乱猜测,没想到竟被自己猜中。
霍菡嫣不禁皱眉,照这么说这些人应当很久未在神州出现,此番来到蒿阳应当并不简单,绝非仅仅是‘赔罪’这么简单。
当远在凤城的霍灏轩得知此事时,也不禁皱眉沉吟。虽然芈殇猜测他早已之情,然终究事与愿违,霍灏轩不是神,岂能事事皆能洞悉,特别是芈殇的态度。
他太了解芈殇,虽然表面毫无杂尘,但骨子里却是狠绝无情,愤世嫉俗。他平生最恨便是世俗情爱,最鄙视的就是芸芸众生。自己猜到他会去探薛少宸,却没想到他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并且对菡嫣如此不同。不但亲自下轿,还赠药与她,分明有讨好之意。
殷家到芈殇这一代,魂系之力更加难以抑制,痛苦之时宛如万箭穿心,撕心裂肺。甚至不能见光,活于阴暗之中。
“灏轩在想什么,如此出神?”永泰帝离开薛皇贵妃的重华殿,就看见青衣身影在御花园中皱眉失神,连自己走近都未有所觉,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
霍灏轩瞬间回神,拱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永泰帝如今气色上佳,也开起了玩笑。“朕方才特许你入重华殿议事,你偏以外臣之名执意不肯,没想到却在御花园的景致中失了魂。”
“不过一时所感,皇上见笑。”霍灏轩轻笑着。
“封你为丞相,你却死活不肯。整日在乾国境内游荡,倒是十分逍遥。”永泰帝迈步往承乾宫御书房的方向走去。